第一六三章 钱庄新闻发布会

    一边是横行霸道惯了的京城恶少包工头，另一边则是骂街不输打架不怂的芙蓉镇小霸王，连嗓门都是旗鼓相当！眼看着两人话不投机当场就要动起手来，任府尹大人手里的惊堂木都要打出快板的动静了，当事人却没有丝毫收敛之意，反倒是颇有几分要联手掀了顺天府大堂的势头。

    但是，细心的会发现：同样是吵架，两人的状态和套路是完全不一样的。林震只是把她当成个普通的小泼妇，张嘴就是气势汹汹地攻击和谩骂，毫无风度，说得稍快还会卡壳；而关小朵显然是对这一战早就有所准备，沉着冷静不急不躁，先是口齿清楚地把脏话怼回去，再逐一攻击对方话语中的逻辑漏洞，然后将被他歪曲事实的部分重新梳理出来。

    关小朵为了今日之战，那确实是下了番工夫的，不仅受到骂街女王刀美丽的专业指导，甚至还私下彩排过。

    刀美丽说，当一个人站在舞台中央，如果想要吸引观众的注意，只要表演够精彩、段子够密集就行了，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哗众取宠；但是，如果想让观众记住你而不仅仅是一笑而过、只图个乐呵，你就不能只是逗笑这么简单，而必须要输出自己的观点和主张。

    ——比骂脏话更高级的，就是讲道理。

    只要你拉得下脸面，嗓门够大、口条灵活，骂赢对方就只是时间和体力的问题；而想要打败一个人、征服一众铁粉，那就得头脑清楚，说话要有观点有内容。

    刀美丽也曾替她分析过对手林震：一个出身普通但运气还算不错的年轻人，没有付出过什么艰辛的努力就得到了令人羡慕的财富，必定是自视极高、目中无人。

    他肯定没读过什么书，不然早就参加科举搏功名了；他也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有关系有门路的就算考不到功名也会想法子捐个官做，起码不会当个包工头挣辛苦钱，还被整个贵族圈瞧不起；他的脑子也不怎么灵光，虽然做商人在本朝地位不高，但至少捞到真金白银落个实惠。

    读书不行又没后台，光是有膀子力气的倒也不见得混的就差，比如城西的福记，那位福老爷子当年是个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初到京城时就是靠扛大包、替人运送货物赚辛苦钱起家，如今不也是做得风生水起？

    总之，这就是个只爱在女人面前逞逞威风的废柴无疑。而关小朵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真实的嘴脸撕出来给大家看，揭示出他状告刀美丽这场官司的荒谬之处。

    刚开始对骂时，林震还勉强能插得上话，但当关小朵开始历数他种种企图占女人便宜、想借着厉雪竹发财的小心思时，便只剩哑口无言。

    关小朵这一大段贯口是刀美丽精心编排过的，除了要简洁清晰地讲明林震与厉雪竹定婚这件事的始末，还要指出他企图通过打压她身边朋友以达到孤立她、好趁机占她便宜的鸡贼用心，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呈现到众人面前。

    这种公开处刑的方式，远比顺天府干巴巴地念上一段结案陈词要有力量得多。而且，在顺天府公堂这种权威而又严肃的场合，现场宣传效果简直不要太好了。

    “好了！不吵了！”

    见她终于把自己的词儿说得差不多了，厉雪竹这才伸手拦住随时要扑上去咬人一样的关小朵，将她挡在身后，直面被堵得一句话也接不上的林震，神情严肃地说道：

    “所以，这一万两你到底出不出？”

    “行！不就是一万两吗？！我给了！”有些气急败坏的林震指着厉雪竹，坚决道：“但是，你从此要跟她们家一刀两断！”

    厉雪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提出立即分成的要求，就是因为要中止与关小朵的一切合作关系。”

    这一万两对于林震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简直如同卸腿割肉一般。

    但是一想到厉雪竹从此就能与关小朵划清界线、回家跟自己完婚，那也值了！反正这一万两虽然是赔给关小朵，但说到底也还是厉雪竹的钱；只要两人能顺利完婚，那最后也还算是林家的财产。而且，别的先不说，光是厉雪竹名下那几套商铺，就定是血赚不亏！就算在关小朵的官司上捅下再大的窟窿，将来也能找补回来。

    ——这买卖能干！

    犹豫片刻，终于见林震咬着牙说道：“好！那我答应了！”

    林震心里只顾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而林易之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却是明白得很：厉雪竹只说跟关小朵合作这事吹了，可并没有说要跟你回去啊！你小子高兴得未免太早咯！

    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林易之心里也替厉雪竹一阵惋惜：这么聪明能干又漂亮的姑娘，倘若生在我们家，是断然不能嫁给林震这种人的。唉，这厉家老爷子也是瞎了眼，京城这么大、富二代辣么多，怎么偏就挑了这么个不成器的暴发户结亲呢？

    感慨归感慨，案子还得继续审。

    就听林易之说道：“既然双方已达成一致，那么现在赔偿金额累计到一万五千两。……原告方，还要继续吗？”

    “当然要继续！”

    关小朵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底下要说的才是正经大头儿呢！……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等雪竹姐姐把话说完吧！”

    ——钱都到手了，还有什么话说？

    林易之扬扬眉，看了看她。

    就见厉雪竹向外走了几步，面朝着一众旁听的人群大声宣布道：

    “虽然我以后不会再跟关小朵合作开店，但是很快，我将开始经营一家自己的钱庄，名为‘女子钱庄’。专为全天下所有女子服务，提供存款、借贷、担保等业务，以帮助有意开店、想要自食其力的姐妹们！目前，女子钱庄已得到朝廷的支持，并注资黄金一百万两！”

    一片短暂的安静之后，人群中皆是一阵惊叹之声，有人发问道：“消息确切吗？”

    “女子钱庄？……什么时候开业？”

    “真有这事？”

    这时，就见卢会长主动起身转向人群解释道：“消息确切，手续已经基本齐全，行会也已出面向户部提交了申请，不日将完成审批。”

    厉雪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说道：“届时欢迎诸位莅临指导，也希望各位业界同仁多多支持！”

    说完，厉雪竹向叫好声一片的众人一福，末了直起身时，还不忘冷冷地看了林震一眼，正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到他脸上。接着，没留给他任何质疑或者发表评论的机会，像个凯旋而归的女将军一般，趾高气扬地转身离场。

    这招也是刀美丽教的：羔羊夸耀自己肥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会招来别人垂涎；然而就在对方即将扑上来想尝尝羊肉滋味的时候，没想到羊皮一揭，野兽露出了森森的獠牙——这种戏剧性的恐怖感，让他后半夜做梦时都能被吓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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