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热的温度,化成白烟,悠悠吐了出来。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余乐摘下了脖子上的围巾,塞进了上衣的口袋里,又确认了一遍装备,最后带着他的滑雪板,走了过去。
离开一组,进场一组,人少了很多。
余乐和约伯各自站在展牌的一侧看比赛,尼克左右看了一眼,最后去了余乐那边,在他那边还有安格尔一群人。
余乐喊:“阿道夫加油,亨利加油。”
安格尔疯子似的叫着:“都加油,都赢!”
亨利都已经站在出发台上了,依旧回头说了一句什么,“哈哈哈”其他人大笑了起来。
然后,裁判喊着各就各位,按下了发令枪。
随着“嘟”的一声响,触发器的挡板也同时落了下去,翻躺出平举的形态,任由滑雪板从自己身上碾压过去。
比赛开始。
余乐看看亨利,又看看阿道夫,眼里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跟在阿道夫身后很好滑的,这个家伙高高壮壮,冲在前面的时候能够完美地破开空气,牵引着身后的人形成某种让人神清气爽的惯性,说实话余乐到现在都能够回想出在阿道夫身后,平静又激情地滑行过程。
“嘿,你在想什么?”安格尔准备进场了,看见傻傻愣愣的余乐。
“我在想我要怎么滑。”余乐老实回答。
“什么意思?”
“前面没有人领着,怎么滑才好?”
“就拼命滑啊。”安格尔面色古怪地看他,“你永远跟着一个人,难道就永远不拿冠军?”
余乐说:“你觉得我的在障碍追逐能拿到冠军?”
安格尔说:“你确实不能。”
余乐和安格尔同时笑了起来,虽然两个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但就是笑了。
“祝你好运。”余乐推着安格尔往出发台走。
安格尔说:“你也是,不用想太多,埋头往前滑就好了,要相信自己,前八名你没有问题。”
“好的,谢谢你,给对手这么中肯的意见。”
“啊!是吗?哦,天呐,我都忘记了,我开始后悔了怎么办?”安格尔夸张地说着。
余乐笑着将他推进了赛场:“好好比赛吧你。”
将目光收回来,正好看见约伯走到身边,余乐的好心情还没有转换过来,所以对着约伯笑了一下。
继而……
算了,笑都笑了,还能收回来怎么样。
“余。”约伯眼里也有了笑,他走过来一步,有点激动地开口,“马上就到我们了,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嗯。”
“你上一场比赛很棒,我已经在期待和你比赛。”
余乐微笑点头。
“所以,认真的比一场?”
“当然。”比起和安格尔的竞争还有缓冲的余地,他和约伯的胜负就定在这一场,相信约伯也很清楚他顺利滑到终点代表了什么。
约伯收了笑,转过头前又看了余乐一眼,然后蹙着眉弯腰穿上了滑雪板。
安格尔,第三小组的比赛在鸣笛声,开始了,余乐这个时候站在展板的后面整理装备,没有看见他们比赛的情形,裁判通知他们进场,余乐一边紧着手套,一边走了进去。
四个出发位,虽然只需要三个,但还是需要按号入坑。
余乐站在了1号位,约伯在2号位,尼克在3号位。
他们走进去,出发台的挡板已经重新立了起来,一米多长的滑雪板踩在脚下,板头抵在挡板上,发出“咔哒咔哒”的撞击声。
余乐用双手握住出发器,身体往后蹲,手臂被拉的很直,身体的重心都在后面。
出发需要臂力。
余乐的臂力向来很一般,在他养伤期间,更是因为受伤的是肩膀,所以几乎很少训练上肢力量。这样也就导致,余乐出发时候的速度,注定会比其他人慢。
如果这是一场专业的比赛,余乐在一开始就输了。
好在大家都不怎么样,所以比赛,就变成了在障碍上的技巧取胜,余乐想要在这个组别滑出好成绩也不算太难,只要约伯别捣乱。
“咔哒!咔哒!”
约伯和尼克都在用滑雪板撞挡板,声音毫无规律,凌乱的有点闹心,余乐闭上眼,让自己静下来,调整呼吸和心跳。
来吧,状态该起来了。
比赛就在眼前。
更兴奋,也要更冷静,这一场很关键!很关键!
对,呼——吸——,心跳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但每一下都跳动的又沉又重,就像是正在抖动的引擎,从这一刻起,渠动出的是滚烫而静谧的熔浆,缓缓地流淌过每一根血管,带来更加凶猛的力量。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恼人的碰撞声消失了,世界变得清净下来,甚至可以听见风从耳边吹过时,那温柔的吟唱。
“各就各位!”
裁判在身后大声发令。
余乐睁开了眼。
滑雪镜后面的双眼,是黑白分明的极致对比,如雪一般的纯净,似子夜星空的广袤,最深处有星云生灭,流转。
手臂在这一刻绷紧到了极致,双手大力的向前拉扯,但双腿却向后蹬着,形成完全相反的作用力,身体像是在这一刻变成了橡皮筋,不断地拉伸,拉伸,再拉伸,绷紧到了甚至微微颤抖的程度。
但是在一个呼吸后,这些颤抖又消失了,平稳了下来,只剩下即将爆发的弹射力量。
“嘟!”
一声刺耳电子合成声在耳边响起,同时还有那挡板落下去瞬间,身体一轻,飞跃而出,破开空气的冲击感。
余乐的耳边甚至响起了“嗡”的一声,空气被撞击的音爆声。
继而,所有的一切都动了起来。
在双脚感受到绵软的,已经踩在雪面上的触感后,余乐开始蹬雪!加速!蹬雪!加速!
他不知道自己出发的反应速度多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排在第几,他只是专注在前面,专注在脚下。
空前的注意力让他心无旁骛地比赛,他只知道,自己的出发糟糕也罢,完美也好,但出场这难得的五十米加速度,会成为他抢道的完全希望。
前面没有人,他只能依靠自己,只能压榨极限冲出去,他必须完成自己脑海里的每一个小细节,没有人领滑,他就更要专注在自己的比赛。
不要左看右看,不要管其他人。
余乐的出发,确实慢了一点。
毫无疑问的,从电视屏幕上看见,余乐在从出发台冲出来的时候,他没有约伯快。
落后了。
落后了多少?
大概20厘米?还是30厘米?
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余乐很快就追了上来,这一点点距离上的差距似乎从未存在过,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就追上了约伯,并且超出了一点点。
余乐的爆发力在这里起到了作用。
他的爆发力很强。
他可以用不那么十分适合跳水的高挑身材,在短短的十米台距离,做出比世界冠军还要更快的一系列翻腾动作,也能在滑雪的跳台上,不等飞跃的弧形完成向上的冲击就转出三周。他那强大的爆发力,都完完整整地体现在了这段加速区里。
他的双腿肌肉在伸展间,能够酝酿出更多的力量,让他又更快的频率,更大力的让自己滑的更快。
余乐如果不滑雪,他或许可以去做一名短跑运动员,又或者是跳高、跳远类的选手。
总之这是一个有着先天能力,又经过后天千锤百炼的身体,让他具备更多的运动才能,并且出类拔萃。
“追回来了。”谭季和白一鸣、谭婷他们就在山下的房子里,直播电视前看着这场比赛。
他们都知道这场比赛很危险,因为只要约伯还有争夺冠军的野心,他就一定会阻挡余乐进入半决赛。
余乐是危险的。
事实好像也确实如此。
比赛已经进入到了波浪路段,进入技巧部分后,余乐再好的爆发力也不能在这里得到完全的运用,所以他还和约伯维持在一个几乎平行的速度上。
两个人同时跳起,又同时落下,就像两头并驾齐驱的野兽,用那厚实的大掌拍打在地面上,狂奔在林海雪原之巅。然后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好像一挥爪,就能攻击到对方的程度。
“这狗屎玩意儿!”谭季骂了一句。
但是那种靠近又很快停了下来,继而又拉开了一点。
或许这里不能动手吧?
哪有人在波浪路段动手的。
白一鸣绷紧的手臂放松了一点,不断起伏的波浪赛段确实会有点影响方向,毕竟是有跳跃的部分,显然约伯不是要在这里动余乐。
但意图明显。
因为波浪路段之后就是雪丘路段,在这里赛道会骤然变的狭小,而且会有一条更加简单的路线,如果想要冲在前面,就必须抢占这条赛道。
几乎所有的碰撞都是在那里发生的。
这并不是大赛方的疏忽,而是故意的,这毕竟是一场带着表演性质的邀请赛,加大难度,让选手间摩擦的火光四射,才会让观众兴奋。
“干他!”谭季在旁边低吼出声音。
画面里,疾驰的两个人已经距离雪丘越来越近。
就仿佛即将落下的大刀,预期中鲜血迸溅的场面已经染红了谭季的眼,他咬牙切齿,面目扭曲狰狞:“把他干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