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滑雪板好像变得陌生了起来,雪也过于光滑,就连脚底下那微小的起伏坑洼,都像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这让余乐有种回到了第一次穿上滑雪板,在新手区滑行的感觉,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一点细微的跳动和摇摆都会刺激的额头青筋一跳,心脏也跟着胡乱地不受控制。
危险!
余乐的牙根瞬间像是要被自己咬碎了一般,用出了全身的力气去和这股惯性对抗,但还是晚了一点,他在第一个月牙弯滑的是肉眼可见的吃力,整个人几乎快要躺倒在雪上,即便整个人蹲了下去,对抗惯性,但还是在这里飞出了一片雪雾。
疾驰的速度也都因此顿停了一下。
这可是竞速类的比赛啊!
一旦停下来,后面想要追赶就太难了。
所有关注这场比赛,关注余乐的人,都跟着面色一紧,五官仿佛都在一起用力。
稳住!
一定要稳住!
余乐加油!!
就好像得到了某种冥冥中,来自所有人的力量,但更多的还是余乐在精细技巧上的力量把握。
他在第二个弯又站了起来!
成功地站起来了!
没有摔倒,没有在铲雪,似乎就连速度也没有丢失太多。
重新站起的身体就像巨人,重新回归到流畅的滑行,连续两个弯折,成功地滑出了这片复杂的障碍路段,追着阿道夫的身影而去。
于是观众们提起的心脏落下,余乐一颗跳的乱七八糟的心也逐渐安分。
太危险了。
幸好在那用出全身力气对抗的力量,因为长期训练坡面障碍技巧的原因,还留下了三分,最终让他重新找回了平衡。
当然,这一次失误,让余乐与阿道夫的距离又远了一点。
同时他虽然抢在前面进入到这个雪道的入口,却几乎没有占到便宜。就像上一场的比赛,巴里和亨利虽然滑着稍微复杂一点的雪道,也更晚进入一点,却几乎和余乐同时滑了出来。
简直就是丢了西瓜拣芝麻,太不划算了。
这个赛道就是个坑!
余乐用视野的余光捕捉着一左一右两个身影,却又不太敢细致的比较双方的距离究竟差距多少,因为前面就是大回转的区域。
还是要加速!
也必须要加速!
才能够抢到最佳的路线,才能够紧紧跟上阿道夫的速度。
余乐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狂奔,到处是流弹和地雷,他却不得不疯狂的奔驰,冲向“死亡”,也迎向“希望”。
他必须在这个小组里滑进前两名,没有退路,哪怕因为速度让自己摔倒,也必须这么做。
余乐又蹬雪了,他在进入大回转前又加速了。
主项选手在这里都会有所保留,蹬几次的雪,在距离回转部分多远的时候停下来,又要用什么样的角度和力量过回转,都有这严苛的标准。
这些余乐都知道,但他要抢最佳路线,就必须要在不应该蹬雪的地方蹬雪。
太难受了。
这一次滑的是今天最不顺的一场,从一出发开始,他就在不停地试图抢在其他人前面,疯狂地追赶时间。
这一次,也是一个惊险的决定啊!
蹬雪。
再次从几乎并排滑行的三人里冲出一线,更早的向着最靠近旗门的位置冲去。
他知道自己在逼近巴里,就像在故意蹩他一样,但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到后面了,因为他已经冲到了前面。
靠近,距离旗门越来越近。
同时距离巴里也越来近,在某一个瞬间,余乐视野的余光似乎看见了巴里的滑雪板板头,距离自己已经很近很近。
巴里可能会被挤出蓝线,又或者自己会被巴里撞上!
危机意识和最起码的道德感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强大的呼声,狠狠地压下了余乐心里过于浓厚的竞争意识。
几乎是一种本能,余乐停下了靠近的想法,放弃再去抢占那条“黄金赛道”。
他做不到。
他不是约伯,他有底线,再是比赛,也应该有最基本的道德,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不缺乏竞争心的培养,但是同时更是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要善良。
善良,是一种美好品德,始终坚持着,就变成了本能,会让人更喜欢自己,更爱自己。
余乐收了一点,让出了巴里的位置,然后在距离旗门更远一点的位置,绕出了一个更大的弧线。
余乐不知道当他侧着身子滑过去,听见那“唰”的一声响,继而再在惯性下,重新站起来的感觉怎么形容。
就仿佛一下子变得很顺畅,之前总是磕磕绊绊的憋闷感瞬间消失了,尤其是前方宽敞的大路呈现在眼前,灯光洒落在雪上呈现出橘色的暖光时,好像整个人豁然开朗。
随心由心,却又善良克制,其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这一刻,美好的无法形容。
因此而敞亮了的心境,甚至让急促的呼吸也因此平稳了下来,大脑也变得空前的清明,甩掉了一切的负担,只是追随着前面的人影滑行。
他蹬雪,他也蹬雪。
他蹲下,他也蹲下。
当他拨动雪仗侧身回转的时候,他也挥舞着雪仗在雪地上,沿着他的滑痕,滑出一个圆润的弧形。
新的滑雪服带来陌生的感觉,轻薄透气且安静,像是黑暗里的夜莺,猎食时的静谧杀机,又像一弯下弦月,贴肤的材质又有独特的牵引感,仿佛整个人都因此变得优雅。
大回转的部分就这么不经意间过去了,余乐已经感觉不到后面两人的存在了,是因为专心,也因为他们的距离正在一点点地拉远。
余乐在第一个回转区域的谦让,让出的不是赛道,而是他过于紧张的那颗心,于是都放下后,他所拥有的能力才能够从容的施展出来,越滑越好,越滑越快。
直线距离更是加大了这份流畅的舒爽感,在没有了竞争后,只需要跟在领滑者的身后,尽情地展示自己的技艺。
这里需要蹲下。
这里要弹压。
又要蹬雪了。
完美的节奏重新回来,与脑海里过了千百次的数据吻合,就像一首婉转高亢的歌声,在正确的音调上唱出正确的词,一切都变得格外的从容,甚至优雅。
终于,在那片亮橘的光芒中,醒目的红线出现在了前方。
看着率先冲过终点的阿道夫,余乐竟也没有过于慌张的感觉,他始终维持着自己的步骤,看着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红线,迎着挥舞手臂的观众,还有天上的星与月,将身体缓缓站直,于是脚踏大地,头顶苍天,昂扬挺胸地滑过红线。
这一刻,余乐甚至有种自己迈过了人生的某个重要阶段的感觉,犹如蜕变了一般,变得更加的美丽。
所以在那持续不断的欢呼声里,余乐可以笑的灿烂,没有丝毫阴霾地,迎向每一个人,每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唰——”
雪板横在坡上,直至停止,余乐笑着回头看去,看见了巴里和亨利一前一后滑过终点线的身影。
最后的一丝牵挂也因此褪去,没有因为自己让巴里发生意外而受伤,这真是一件让人松口气,很快乐的事情。
而巴里在停下后,他左脚右脚在雪板上帅气的一蹬,双脚踩在雪地上,就大步流星,笔直地朝着余乐就走了过去。
余乐用笑容迎着他,因为对方也在爽朗地笑着。
来到面前的巴里说:“恭喜你晋级决赛了,你真是个很棒的人。”
余乐扬眉,他知道,他也觉得自己很棒,不是谁都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守住本心,哪怕是将其冠以“以竞技为名”都不行,伤害就是伤害。
巴里在笑着离开后,亨利走了过来,他伸出双手拥抱了余乐,说:“我看见了一切,你差一点就要从巴里的滑雪板上擦过去了,如果你这么做了,我可以理解,但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你,你真是个让人越来越喜欢的家伙。”
余乐摸摸鼻子,摘下滑雪镜后的脸上透着一丝腼腆,滑雪镜的印子留在脸上,甚至有种憨态可掬的可爱。
亨利怪叫起来:“我想去看熊猫!”
余乐:“?”
亨利说:“对,一定要去看看大熊猫。”
余乐:“……”神经病啊。
被亨利这么一打断,余乐那股子自恋感终于散掉了,他平静下来,叫着亨利一起去看比赛的结果。
余乐在小组里滑到了第二名,从成绩上看,是晋级了,但现在还没到最终结果出现的时候,因为还有违规到取消成绩的可能。
虽然“吃牌”的几率很小,但余乐还是有点紧张。
上一组的选手也在这里。
也就是说,安格尔就站在电视屏幕前,看着余乐,当余乐走过去的时候,他说:“我输了。”
余乐委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电视屏幕,在屏幕上出现了所有选手人的成绩,没有人被判罚“吃牌”,安格尔的名字和克劳斯一样被点亮,高光标注着他们已经进入了最终决赛,就像阿道夫和自己。
余乐很快反应过来,安格尔所谓的“输”,是因为他进入了决赛,总积分赛的结果似乎出来了。
如果按照现在电视屏幕上的排名,阿道夫在第一名,拿到了12分,第二名的克劳斯拿到了11分,那么第三名的安格尔就拿到了10分,余乐是9分。
再加上过去三场比赛的总积分,目前余乐和安格尔的成绩分别是38分和37分,余乐以一分的优势排在了安格尔的前面。
是了,再比一场,哪怕只是赢了阿道夫或者是克劳斯中的任何一个,他和安格尔也只是平局。
除非安格尔赢得了最后障碍追逐的冠军。
所以……结果已经出来了?
是了,在他进入决赛的同时,结果就已经出现了!
余乐猛的回神,似乎这时候才听见其他更多的声音。
“余乐!冠军!”
“余乐!冠军!”
“余乐!冠军!
声浪不知何时而起,不知何时方歇,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如同亘古的海浪,在他耳边回荡。
四面八方。
循环往复。
他们在叫,“余乐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