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凌潺又细说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过往,陆景行这才知,为何他们初次正面相遇时,她的性子会那样的冷淡,原来这样的性情早已潜移默化地烙印在了她的意识深处。
他目光渺茫地望了一眼深深的夜空,不禁感慨,与她比起来,他着实是幸运,虽然父母早亡,不过也曾有一段他们相伴左右的温馨过往。
而她却是从出生便是孤独冷酷相伴,就连出生的意义都是冰冷的,就如一个专为生来继承家业的工具,从未感受到过一日的亲情温暖。不仅如此,还有从小还要被严厉要求,被迫学习各种技能,一直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甚至是厌恶的事。他根本无法想象,那漫长的二十五年,她一人又是如何艰难度过的。在过去,也许她就从来未曾快乐过。
“小潺,放心,以后有我,有陆府,你不再是一个人。相信我,以后的路,我陪你走。”陆景行将头垂得很低,传在她耳畔的话音温柔,说完在她额上轻柔地落下了一吻,这个吻当中包含着意义太多,注定是复杂的。
凌潺仰头看他,眯眼一笑,认真点了点头:“嗯,我信你。”
不知不觉已到了后半夜,圆月偏西,天地空旷寂寥,夜风清凉,远处偶有几声鸡鸣传来,那片桂林仿佛都掩在月光朦胧中沉睡了。
凌潺双眸逐渐酸涩沉重,如今将一切都坦露了出来,她有一种如负释重之感,身心皆是莫名的轻松。她深吸了一缕花香,脑袋贴着陆景行的胸膛,满足的闭上了眼,就这样在寂静中安稳而踏实地睡了过去。
清晨,凌潺被一阵阵带着节奏的敲门声所唤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罗帐内的柔和光亮瞬间弥漫了她的视线,才发现原来这又是新的一天了。她记得昨夜最后是沉睡在了陆景行怀中,不禁抿嘴一笑,心间飘过一丝甜。
笑过之后,意识到敲门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起,她这才懒懒地动了动身子,挑起帐幕下了榻,整理了一下身上微皱的衣裙,略略伸着懒腰向门口走去。此刻虽然仍有睡意,但从未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候,心情舒畅,这一切皆源于昨夜对心爱之人的坦诚相告,使得沉重的心事烟消云散。
“三哥?”房门打开,在略显阴沉的天色中,一抹手持漆盘的清秀身影与暗淡的天光顺势落入了她的视线中,她眼里闪过一丝讶然。
两人在门口一里一外的站着,钟离沐看着凌潺脸上那略有些懵的神色,不禁展颜一笑,说道:“怎么?不欢迎我?”
“自然不是,三哥请进。”凌潺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窘意,随即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为钟离沐让开一条道。
钟离沐略略摇了摇低垂的脑袋,单手持着漆盘走了进去,话音从容地响起:“见你这个时辰还未出房门,以为你生病了,所以过来瞧瞧,不过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将这银耳莲子羹喝了。”
“我没事的,是昨夜睡晚了,三哥不必担心。还有,这些小事交给雀儿就好了。”凌潺走在钟离沐身侧,扭头瞧了眼漆盘上的那碗羹汤以及其他两样食物,心中略有些无奈,看来用早膳的时间早已过了,自己又睡过了时辰。由于昨夜睡得晚,估计用早膳时陆景行不忍打扰她,就没有让雀儿来叫醒她,而她三哥是不知情,真以为她生病了。突然被两个人宠着,关心着,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妙感觉。
经过一番简单的梳洗,吃过钟离沐送来的食物后,凌潺就随钟离沐出去了。今日虽是阴天,然而却不比昨日清爽,就连丝丝软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空气中透着几分沉闷躁郁,但毕竟已是秋天,因此并不炎热。不过,走在石板路上的凌潺似乎并未感觉到环境所带来的任何压抑感。
地上落了不少枯叶,一路走过,步入林中,雀儿在凌潺耳边央求着要学骑马。昨日见凌潺骑着马在空地上转了两圈,她便有些心动,但又怕自己学不会或是凌潺不同意,因此就没有开口向凌潺提。然而,当今日早些时候跟随陆辞来到空地再次见到马厩里那一匹匹俊马时,她终是忍不住了,此时鼓起勇气向凌潺提起了这件事。
结果这个光荣的使命自然而然落到了陆辞身上,不过陆辞倒是没有任何怨言,乐意之至,他一向喜欢管这样的事。
陆景行带延陵楦去了斫琴坊还未回来。见雀儿跟着陆辞去空地学骑马了,凌潺向一棵玉桂繁盛的树下走去了,帮正在树下忙碌的愉娘采摘玉桂。而钟离沐则是跟随她而去,在树冠外负手而立,目光柔和的看着她手提竹篮忙碌的样子。
采摘完玉桂,陆景行他们也已归来。凌潺此时倒是有些好奇雀儿的马学得如何了,于是几人又去了空地。
“手放这,踩好马镫,对。稳住,用双腿蹭马肚子,它自然会慢慢走起来……”走出林子,还隔着很远的距离,几人便听见了陆辞那充满耐心的声音,在认真教导雀儿最基本的常识。
几人不约而同地抬头遥看了一眼,远处的景象很和谐,雀儿正骑在马背上,握着马鞍前的铁环,努力照着陆辞所说的方式做,神情专注。马下的陆辞站在侧前方,手里握着缰绳在慢慢牵引。而马厩旁还有两个马夫倚着木柱看热闹,神情悠闲,时不时地笑着打趣陆辞一两句。
凌潺倒是没听清那两人说了些什么,只是见马背上的雀儿有些略显窘迫,而陆辞则是神色发讪,用瞪眼的方式来回击那两人。
那两马夫见陆景行他们几人走来,立马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散漫样子,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凌潺没有去看那两人,径直向雀儿那里走了过去,仰头望着窘意还未完全消散的雀儿,绕有兴趣地问道:“学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