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横行,当然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可怕之事,那段时间也曾做过茹毛饮血的事来,曾亲口咬断过虎的脖颈,尝过热血的滋味。
而真正给我造成阴影的还是那日傍晚突如其来的雷电。当时那道雷电直直地劈向了我帐篷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古树,那古树一瞬间便轰然倒塌,燃起大火,剧烈的雷声将正片森林都震得炸裂了一般,当时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颤抖,吓得一时瘫坐在地,也不知进帐篷躲雨,任由豆大的雨点击打在身上。
那是我第一次见如此惊悚的场面,从此以后它似乎便在我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抹除不掉,每到电闪雷鸣之时,它总会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不过现在想想,那次能够活下来,实属侥幸,算是命大,因为我帐篷离那棵古树的距离很近,刚好在那一道雷区边缘。”凌潺枕着陆景行的手臂,话语中并无多少波澜,但是说到最后却夹杂了一丝庆幸。
外面雨声哗哗作响,陆景行听完后,便陷入了沉默,心中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略略低头,将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上,又将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靠了靠,算是在给她更多的温暖与安慰,也是给她依靠。
陆景行完全无法想象,怎会有这般残忍无情的母亲,虽然并非她所生,但毕竟凌潺流着的却是她的血,难道她就真的只是将凌潺当做了一个工具吗?未免太过冷血。
他亦无法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承受能力毕竟有限,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之中,她又是怎样熬过来的,那种身处在绝境中的无助与恐惧,恐怕很少有人能够体会到她当时的心情吧,这样的经历也足够让她牢记一生了。一般人何曾经历过这些残酷之事,又有哪个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子女身处险境呢?这另他实在无法理解。
凌潺嘴角微勾,上面是一抹讥诮,轻轻一叹,口吻却依旧很淡:“在进入原始森林之前,母亲就已有言在先,如若我能活着出来,那我便做她的继承人。而如若我不能战胜自己,无法化解重重危机,克服层层困难,她不介意就此放弃我,再重新培养另一个继承者出来。
因此,当初摆在我眼前的就两条路,要么是一条走向荣耀的生路,要么便是一条走向灭亡的死路,但凡有退缩,那便是死路,而那条生路却也是在用命相博,靠的完全是一种求生的本能,这种本能激发着人骨子里的那种野性。当然,最终我活下去了,但为的不是做那个继承人,而是求生的欲望迫使我在挣扎当中战胜了这一切。
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我除了不曾亲手杀过人外,其他的事似乎都做过。其实就算我已在那个世界死去,对母亲来说也没什么,时间过去了这样久,也许她的另一继承人也已诞生,只不过又需要花大精力去培养而已。我本是应该恨她的,恨她对我的冷酷无情,然而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却看到了她在为我落泪,如今便是恨不起来。”
在那个世界,凌潺未曾感受到过一天亲情的温暖。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将钟离沐视作真正的亲人一般,对于江听雪也是如此。
陆景行沉默了良久,最终低头在她额上落了一吻,却是依旧不曾言语,似乎将所有要表达的意思都融入了这个吻当中,带着暖意给了她,他知道她能够明白他的所有心意。
在两人久久的沉寂中,刀剑剧烈撞击的杂乱声音突然在弥漫的雨声中扩散开来,穿过雕窗,回荡在宁和的房中,隐隐约约地传入了凌潺的耳里,令她心头微沉,掩在黑暗中的面容凝结了薄薄的寒意。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一年了,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我。”凌潺轻轻一叹,话音异常平静,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才是真正来杀她的人吧,而非当初刺杀钟离沐他们那伙人。此时她更加确信,她那日猜得不错,这些人一路暗中尾随钟离沐他们而来,要杀的不是钟离沐他们,而是她,一旦发现她的踪迹,才会乘机真正动手,做到永绝后患。
陆景行动了动身子,向床榻下方移了一些,低头间温热的气息扫过了凌潺的耳迹,他的话音低缓平淡,带了丝慵懒:“无碍,很快便过去了,这样的雨夜,会将一切都抹除干净的。”
“你知他们今晚会来?”凌潺浅淡的话音有些迷离。
雨里那激烈的打斗声在两人耳畔不曾断绝,黑暗中的他半俯卧着身子,平缓的鼻息轻轻擦过凌潺的脸颊,低喃道:“不知,不过有备无患总是正确的。”
话音落下后,他轻而易举便寻到了凌潺的唇,轻轻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