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茫,使人心生惆怅。她的结局又该是怎样的呢?是像她继母那般因无法孕育子嗣而悲凉死去,还是可以如自己所愿,安稳平淡的在这沈家度过余生,这一切她不得而知。
她神情有些恍惚,两片薄唇微动间,飘忽的声线弥散开来:“心?男子何来的心?他们如若有心,又何来的喜新厌旧?母亲说得对,这世上,恐怕唯有孕育子嗣才是永保安稳余生之法。”
“小姐,你也不能因为夫人的事,就以偏概全了不是?你想想简御史,谁说男子无心。”
望着窗外撒落地面的明媚阳光,赵简凝渐渐感觉脑袋昏沉,眸子迷蒙,向橙儿略略挥手后起身朝里屋而去,传进橙儿耳中的话音低浅:“试问,世上有几个这样的男子?我累了,去小憩一会儿。”
午后的微风带着阳光的暖意拂过帘角,赵简凝撑着皓腕在长形云脚案牍旁幽幽浅寐,一缕缕青烟从镂空香炉中徐徐溢出,和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在软风中弥散,袅袅娜娜萦绕了她的周身。
透过空空蒙蒙的烟幕,她的眼角眉梢掩不住的是倦意。橙儿本不想去打扰,但见她这个样子,心中终究是透着隐隐的担忧,忍不住开了口,话音放得很低:“小姐,这一连十几日,我见你气色都没好过,总是无精打采,不如找个郎中来瞧瞧?”
“无妨,只不过夜里没睡好而已。”赵简凝那两片眼帘悠悠一颤,却并未睁开,懒懒地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撑姿。
听赵简凝这样说,橙儿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腮上刹那间晕开两团艳色,微微发烫。过了好一会儿,她复又艰难开了口,说得倒是含蓄:“这样,您身子哪受得住啊,得想想法子才是。”
赵简凝自然是听懂了橙儿话中之意,惹得她睁开了疲倦的眸子,嗔了橙儿半眼:“橙儿,你脑子何时变得这般胡思乱想了?你的那个沈大夫呀,夜里打呼噜,就与那滚雷一般。我许是还未习惯,因此难以入眠。”
橙儿算是听到稀罕事了,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双铜铃眯成了缝,话语中充斥着满满的欢快:“那日归宁,简御史可是拍着胸脯说,他为您寻得了一个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呢!这事如若告知于他,他老人家那面子恐怕是挂不住了。”
赵简凝浅浅吸入一缕轻烟,淡雅的檀香味在鼻中荡漾,只觉舒适。听到橙儿这话,她不经意间便勾起了唇角,然而当脑中浮出那日归宁的情景时,腮下的那抹笑却终究是没有完全绽放出来。
“凝儿,这庄婚事虽说是下嫁,有些委屈了你。不过这岂不是更好,日后他定会事事以你为先。虽说沈宋这人略有斑迹,沈府内宅复杂。但你这夫君的人品样貌却是无可挑剔,我当初便是看中了这一点。仔细想想,有哪个府宅不复杂?我不求你能为简家光耀门楣,只希望你能够一生安稳和乐。还有,你且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休想纳妾。”
这样的话,在成亲前,简御史简原段就不知对赵简凝说了多少次,但他仍希望她能够记住,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是啊,虽说是原本就打算将女儿下嫁于人,但那却是有一个限度,对方绝非是一个庶人,或是相貌粗鄙之人。而沈沉陆,则刚好入了他的眼,毕竟同朝为官,外貌不用说,至于人品,他自然也是了解的。
“我也深知,他娶你,这中间夹杂着利益,但这世上并无两全其美之事。不过舅舅就在身边,受了委屈只管回家来便是,我定会为你做主。我是万不会让你去步你母亲的后尘,为心爱之人远嫁他地,却落得那般凄惨的境地。”
简原段说得句句语重心长,赵简凝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应一两句。她的想法其实与简原段是相同的,然而淡淡的惆怅却已在她心间蔓延。一个想要安稳无争的生活,一个想要宽阔无阻的仕途。在她看来,这场婚约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只是她不知简原段为她精心挑选的这个夫君能否给她无争的生活,毕竟那日敬茶所发生的是还历历在目。也许她想要的这一切还需靠她自己去争取,应尽快稳住自己的地位才是。
“小姐,你这又怎么了?”见赵简凝那要笑不笑的表情僵在脸上,眸光又失了焦距,橙儿眼里不禁生出几抹好奇,伸出小脑袋往赵简凝身前凑了凑。
赵简凝柔柔地睨橙儿一眼,顺势探出指头往橙儿额上一戳:“舅舅岂是你能取笑的,当心我告诉于他,你可仔细了。”
“小姐也就只会吓唬吓唬我,在简府的这一年里,何曾见过简御史打骂下人。”橙儿嘟嘴,明显是对赵简凝的话表示不服。
赵简凝也不再逗她,面色恢复到一如既往的闲淡,吩咐起正事来:“时辰尚早,你去街上抓两副调理身子的药剂回来,煎了。”
“小姐是想……”
“没错,去吧。”
橙儿刚跨过房门,迎面便撞上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橙儿那低敛的视线刚好落在来人的腹上,看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于是忙屈膝行礼:“大夫人。”
“免了吧。”孟矜竹将雪腕略略一撩,涂有丹蔻的柔荑连同身子直接从橙儿视线中擦过,不待人迎,自己就扶腰进去了,身后还跟着六个婢女。在橙儿看来,这排场架势,真真可堪比皇宫里的娘娘了。
如今来客,橙儿只好又折回,尾随一众人而入,匆匆吩咐侯于偏屋的婢女上茶果点心。
孟矜竹施施然进去,如今虽身子沉重,步子却一如既往的翩跹。人未到,语先至:“妹妹,几日未见,可还好?”
待赵简凝抬眸,隔着薄薄烟雾,那抹明黄身影已轻挑珠帘而入,朱唇噙着盈盈笑意,桃眸含秋水,楚楚动人。身后是珠帘碰撞的脆响,一声声宛如那兰心女子在漫不经心地轻挑琴弦,奏出点点琵琶音于寂静中荡漾。四个婢女分两侧而立,未曾同她进去,而其余两个则是牢牢紧随,不敢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