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孟矜竹不忘瞧一眼对面的人,冷声道:“别再这碍了妹妹的眼,来人,将她拖下去,罚跪一日,膳食免了。”
赵简凝默不作声,若无其事地品着手里的茶水,待眼前这一幕幕走向尾声,茶已不知被她喝下了几盏,只觉小腹发胀。
孟矜竹侧头嫌弃的扫一眼那婢女,转而脸上洋溢出一片温和的笑意,话头对上了闲适自若的赵简凝:“让妹妹见笑了。这不,老夫人见我这又有了身孕,唯恐房里的人伺候不周,便将这贱婢赏给了我。可是这贱婢呀,仗着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便越发没规矩起来,早该惩戒的,否则今日也不会出这般差错。”
“来,大嫂,用茶,不过一个婢女而已,为她生气不值,还是保重身子要紧。大嫂的好意,我便收下了。”赵简凝淡淡一笑,端起案牍上的杯盏递了过去。
一番责骂下来,孟矜竹倒真是觉得口有些渴,轻轻啜下两口后,便命身旁两婢女扶她起身,对着赵简凝的依旧是那张亲和的笑脸:“茶也吃了,在这叨扰了半日,想必妹妹也乏了,那我便不多做打扰,先回。这个时辰,夫君也该回来了。”
“大嫂慢走。”赵简凝起身将孟矜竹送至门口,西斜的暖阳已在房前拉下了一片暗影,轻风微凉。看着消失在花径拐角的一群背影,她缓缓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舒畅不少。
“小姐,那药可还抓。”橙儿站在门框处,探出脑袋来询问。
赵简凝转身进屋,准备再去浅寐片刻,在经过橙儿时略略抬手,广袖迎风轻荡,话音淡淡:“抓,现在就去。”
夜里烛火盈盈,晚膳已被下人陆陆续续摆上了案几,在书轩与门客议事的沈沉陆却还未归。
赵简凝一手撑腮,执一本戏文秉烛而读。戏文便是今日橙儿今日上街抓药顺便买来的,对于赵简凝的爱好,橙儿最清楚不过。这几日见赵简凝在房里闲得无事可做,而今日又刚好看到了新出的戏文,便买了来。
屋内寂静无声,见主子沉浸书中,婢女们做起事来自然是万分谨慎,生怕弄出点动静来而打扰了主子的兴致。
“小姐。”站在一旁的橙儿冷不丁轻轻一唤,声线划破了夜的宁静,异常醒耳。
赵简凝没去看橙儿,视线在字里行间跳跃,只是对橙儿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今日大夫人前来,应该不止是送耳坠那么简单吧?”橙儿的口吻带着推测,这只是她的猜想,并不能确定。
赵简凝的视线一滞,嘴角浮出一抹浅笑,侧头看向橙儿:“看出来了?”
“她这含沙射影的,估计没几个人看不出来吧。”橙儿点头。
赵简凝嘴角的笑意更深,然而眼底却是平静无波:“她要你们看懂有何用?她的目的便是要我看懂。嗯,她是立威来了,立她长嫂的威,长幼有序的威。耳坠再怎么贵重,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她这摆明了就是要告诉我,我的身份再怎样尊贵,既然嫁进了沈家,那么就得遵从夫家的规矩,懂得长幼有序的道理,要时时将她这个长嫂放在眼里,让着,敬着。仅此而已。”
“看来小姐以后在这府里可得小心了。这里不比简府,虽说远不及赵府复杂,但有人却是在处处针对您。”橙儿不免忧心,想到那日手上的烫伤才刚好呢,今日又遇这事。
赵简凝将手里的书合上,杵着下巴想了片刻,对橙儿说道:“她送了这般贵重的东西,我好歹也要回份礼才说得过去不是。”
“回礼?给谁回礼?”
赵简凝闻声抬眸,透过珠帘,着一身紫酱深衣的沈沉陆已进门,几个婢女刚屈膝行完礼。烛焰摇曳,地板投下了他颀长的淡影。
赵简凝带着笑意,语气不咸不淡道:“自然是大嫂。”
“她?这是为何?”沈沉陆挑帘而入,嘴角噙着一点玩味,眸中却是带着一丝疑惑。
橙儿见沈沉陆走至跟前,忙屈膝行礼:“沈大夫。”
“起来吧。”沈沉陆对橙儿略略抬手,绕至案牍后与赵简凝并坐。
婢女随后端来了净手水,赵简凝为沈沉陆绾着阔袖,语气平淡闲适:“午后,大嫂特意前来,将她珍藏的黑珍珠耳坠送于了我,如此珍贵之物,自然是要回礼的。”
“那小姐可想好,要送何物?”橙儿顺势而问。
赵简凝抬头思索片刻,吩咐道:“去将百锁玲珑盒里的金钏拿来吧。”
橙儿一听面露难色,心下一番犹豫,斜眸窥了眼沈沉陆,又是一番犹豫,最终艰难开了口,说得小心翼翼:“小姐,那可是前年隆冬您及笄时,黎公子送您的生辰礼物,您确定?”
赵简凝神情一滞,有些恍惚,几根玉指也随之顿在了沈沉陆的袖口。不过须臾,面色恢复如常,说得干脆轻松:“除了它,我也无贵重之物可送。反正在我这搁着也是闲物,索性就送了。去吧。”
赵简凝那瞬间的反常没能逃过沈沉陆的眼,他虽,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打眼见橙儿出去,转移了话题:“听说下午母亲来过,所谓何事?”
“为白色珠花玉簪而来。”一只袖口绾好,赵简凝很自然地换了另一只,嘴上随口一答,表现得不甚在意。
沈沉陆闻言侧过头去,视线一如既往的柔和,落在赵简凝那张平静的脸上却生出了些无奈:“我与你说过,勿将玉簪戴去母亲面前。”
“每日请安时,我未曾戴,应是被哪个下人说了去。不过事情已过,母亲亦不再追究。”赵简凝手上的动作闲适,话说得不急不缓。
“简夫人去世多年,这玉簪怕是并非为她所簪戴吧?”想到刚刚赵简凝在听了橙儿话时的反常神情,沈沉陆心中竟莫名有些窝火,不禁意间失口问了出来,语气毫无波澜,寡淡如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