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九的背影削瘦极了,看起来好像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似得。本就削瘦的人,还穿着宽大的睡袍,在那深紫色的镶金边儿还有复杂暗纹花饰的睡袍之下,更加显得明淮九的身体削瘦的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多一两肉都没有。
“九哥哥——”
在明淮九要走出卧室的一瞬间,蒋欣然没有忍住,到底是绝望的唤了他一句。
明淮九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停下了脚步,可很快,明淮九又重新示意护士小姐扶着他继续走。
既然欣然已经决定要放下他了,那这就是好事儿。他也得利落一点,像个男人一样的爽快一些。
不要再给欣然任何没有希望的渺茫希望了。
这,才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应该做的事情。
看到明淮九的身影只是微微一顿,便继续离开。
蒋欣然的眼泪,更加汹涌的簌簌向下掉落。
她想要笑,那么勉强的想要笑,小脸儿上却也挤不出一个笑容。
不管明淮九听不听得到,蒋欣然都伸手指点了点他身上的奢华睡袍,“九哥哥你啊,不适合深紫这样的颜色。太暗沉了,不适合你。这样的颜色也不适合一个病人。”
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人,才能压得住深紫色这种过分华贵与暗沉的颜色——
权五。
同样是深紫色的睡袍,穿在权五的身上就是透着一股子的贵气儿。但穿在她九哥哥的身上,就会压的他更显削瘦。
明淮九听到了,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情理之中。
当那抹削瘦的背影彻底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的时候,蒋欣然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儿,便放肆的嚎啕大哭起来。
她就匍匐在他的床上,鼻尖儿下全部都是属于他那独特的药香,四周也全部都是属于他的气息。
在被他气息所笼罩的这里,她永永远远的失去了他。
并且,是她自己主动要是去他的。
她,亲手把她的九哥哥推开了。连最后一点点的希望,都没有给自己留。
蒋欣然哭的很伤心,声音也很大。
明淮九身体不好,他本人也不喜欢吵闹的环境。所以明公馆除了刘大管家和几个必须的护士医生,多一个人都没有。
偌大的明公馆里,那绝望到了极点的哭泣声,萦绕不绝。
充斥在明公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坐在客厅里喝茶的安宁,清楚的听到了那远远儿传来的大哭声。端着上好瓷器茶杯的手,微微一颤,几滴滚烫的茶水从杯子中溅了出来,滴在她的手背。
她却浑然不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刘头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轻轻的唤了一句,“权夫人。”
“嗯。”
“大小姐哭了很久了。”
“所以呢?”安宁浅浅的抿了一口花茶,将茶杯放下,修长的手指在茶杯的边缘滑过,“你想我上去看看欣然?”
“是的。九爷是无法去安慰大小姐的。我一个下人,也不太合适。”
“让她哭着吧。”安宁平静的说道,目光投放到窗外,明公馆那一片一片被雪花覆盖的花海上边,“哭一哭,发泄一下。是欣然所需要的。她压抑了太久,也压抑了太多。让她放肆的大哭一场,比让她出去买醉要好得多。当然,若是刘大管家或者是明九爷觉得有人在明公馆这样哭,太晦气或者是怎样,那我现在就上去领欣然走。绝对不打扰明公馆。”
刘大管家苦笑一声儿,权夫人这话中的辛辣讥讽,他如何听不出来?
可毕竟是他们家九爷惹哭的大小姐,大小姐的朋友就是说两句难听话,那也是人之常情。
再怎么明是非的人,在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哭成这幅样子,心里都是有一口气儿憋着的。
消无声息的,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的,刘大管家离开了。
脑袋后边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刘大管家一离开,安宁就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扯了扯自己的毛衣,她顺着蒋欣然的哭声,大步流星的向二楼走去。
“蒋欣然,哭够了没有?!”
一进门,安宁就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臂冷笑连连。
“你就是要哭,也该回到家关起门来自己哭。你就是哭死,都没人多问你一句,可你在人明淮九的家里,在人家的卧室里,哭成这幅德行,你还要不要点脸了?真是喜欢他到了连最起码的尊严也不要了吗?!”
与十多分钟之前的关心温柔截然相反的,这一次安宁的态度十分的凉薄,她就差骂出一连串的脏话儿了。
安慰的话,他们这些人都跟欣然说了太多。已经不需要再说了。
欣然现在需要的,恰恰不是安慰,而是当头一棒。
只有这辛辣的难听话儿,才能将她从绝望的情绪中扯出来。
所以安宁说的话,毫不留情,针针见血,字字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