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陈父宜将剩勇追金榜之际,如命中注定一般,三次参加会试,圴名落孙山,榜上无名,在科举的道路上,再也无法越雷池一步,郁郁不得志心灰意冷之下,偶随家中长辈行商,经商的天份却被突然间激活了。之后一发不可收拾,陈父喜欢上了经商,全身心杀入商界领域。五年有成,成为陈氏合浦一脉中富豪。
正是:上帝关了一扇门,却为你打开一扇窗,关键是你要发现这扇窗。
到了清咸丰五年,也就是西历1855年,合浦珠场巡检司移驻北海,北部湾经济中心移至北海,北海港口商业化城市开始形成,虽然还没有被朝廷钦定为通商口岸,但民间与外国的海上贸易却越来越紧密,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彼此之后,北海港舟辑繁忙,船帆蔽日,各种颜色的人种来往频繁。
陈父眼界大开,中国又多一个睁眼看世界的人。
业务繁忙之下,陈父一家由合浦搬迁到二十多公里外的北海居住。生意越做越大,儿子陈承宇也越来长越大,聪颖比之陈父当年,有过而无不及——六七岁即通四书五经,八岁即通过童生试,获得神童之誉。
全家上下欢天喜地。
陈父除外。
陈父脸有忧色的原因,是想起自己幼时遭遇,顺利勇闯二道铁关,却在最关键的一关无法突破,然后一年又一年在希望与失望中浮沉,在心灰意冷中蹉跎岁月,当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雄心壮志,如海边的一堆浮沙筑成的殿堂,在一波接一波如浪般岁月的冲击下,渐渐坍塌、逝去,最后消失于无形。
就在陈父郁郁苦闷无计可施之际,一个消息如马太福音般扑面而来:朝廷正在选派留学生出国。
陈父精神一振:自经商之后,接触洋人机会甚多,开阔了眼界,更新了观念,了解洋人之坚船、利炮、钢枪,非大刀长茅可比;洋人之工厂,月产可抵我数百人工作年余之产量;洋人之火车,日行千里,货运万石,迅如奔雷,南北相隔千里不日往返;更有大如蜫鹏之巨轮,穿波劈浪,万里海洋可从容渡过;可怜我大清帝国,自称栋梁之材者,多是寻章摘句之徒,每日手不释古典,沉浸于其中不可自拔,中外开战之时,只懂狼奔豕突,争相逃命;上不能向今上进良策,下不能安抚黎民百姓,外不懂兵事御敌于国门之外;此等科举出来迂腐之士,面对洋人之坚船利炮钢枪,难道以满嘴之仁义道德,以古人殷殷之语,就能感化洋人放下钢枪?铸炮作犁?当年林文忠公禁烟,本乃正义之举,却引来洋人枪炮相加,前后仅以区区不到二万余人,打趴大清帝国近二十万自称虎贲之师,最后割地赔款,丧权辱国,落下万世耻辱。
事已发生,大清自重臣至碌碌凡夫,不知亡羊补牢,不思吸取教训,不思励治图精,一如既往,得过且过,犹以自己为泱泱大国自居而沾沾自喜,自以为是除我中国之外,其余四方皆是未教化之夷人。凡此种种,莫不是亡国之兆?长此以往,必有大祸临头之日。到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等小民,只怕到时也是难逃一劫。
唯有学习洋人之科学技术,以科学对科学,技术对技术,以坚船利炮对坚船利炮,方有胜算,今李中堂大人(李鸿章)、左中堂大人(左宗棠)正在大搞洋务运动,此实乃强国富民之途也,不如送宇儿出洋留学,一来避免科举失利重蹈当年老子之旧辙;二是留学归来,以宇儿之聪明才智,他日必成洋务运动领军人物,他日光宗耀祖,不在话下,这不是一箭双雕吗?哦不,是一举两得,一举两得啊!
真是问渠哪得清如许?世间诸事唯打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