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的夏蝉受了打搅停了叫喊声,更让此刻的气氛安静之极。
“方公子……”秦惜卿缓缓开口道。
方子安忙道:“在下在此,姑娘有何吩咐?我何时可以去探望老师?”
秦惜卿吁了口气轻声道:“公子不用去探视周山长了。”
“哦?是赵公子有了解救老师的办法了么?”方子安诧异道。
秦惜卿缓缓摇头道:“我刚刚得到的消息,跟尊师有关。方公子听了莫要难过,还请节哀顺变。”
方子安听得疑惑顿起,心中升起不祥之感。节哀顺变?这是什么话?难道说……?
“……尊师已经去了,昨天夜里,他在大牢之中撞壁自尽了。今早狱卒巡视才发现他的尸体,已然死去多时了。赵公子得到了消息,所以命人前来告知于我。这件事千真万确,赵公子得到的消息绝对不会有错。”秦惜卿轻声说道。
方子安闻言惊愕的张大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站起身来皱眉欲走,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绝对不肯能。”
一眼未了,只觉得头晕眼花,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忙伸手扶住石桌方才稳住身子。
“方公子,你怎么了?”秦惜卿见方子安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倒,忙快步走来扶住方子安的胳膊叫道。
方子安闭着眼睛,缓缓摆手,哑声道:“没事,我没事。”
话虽如此,两行热泪却从紧闭的眼中流淌而出,心中悲痛难当。
“方公子,你且坐下歇息,我给你倒杯茶水,你喝两口。切切节哀顺变,不要太过伤心。谁也没想到周山长性子如此刚烈,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啊。”秦惜卿见方子安流泪,心中甚是慌乱,忙连声安慰道。
方子安闭目摇头,缓缓道:“我该想到的,是我的错。我昨日在大牢之中出来,便感觉他说话的语气不对,言语之中都是诀别之意。我还以为他是因为身陷大牢之中,所以情绪低落所致。毕竟被关在那样的地方,心境会受到极大的摧残。所以……所以我便没往深处去想。可谁知……他真的是在跟我诀别啊。我好糊涂啊。”
方子安心中悲痛之极。确实,昨日离开地牢之后,方子安心里便总是觉得不得劲。他还以为自己是被压抑的地牢气氛所感染,但此刻想来,自己却是因为内心之中对周钧正说的那些话生出了不祥的感觉。事实上当时周钧正说的话已经有了赴死之意,已经跟自己诀别和交代了后事,自己却糊里糊涂的就是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方子安回想起和周钧正告别的最后一幕,周钧正的背影慢慢被牢房中的黑暗吞没的那一刻,自己心中当时突然升起极大的恐慌感,那似乎正是预示着周钧正将永入黑暗幽冥之中。想着那个时刻,方子安心中更加的悲痛和自责,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汩汩而出。
“方公子,那不关你的事,你可莫要往自己身上揽。周山长是生出死志了,所以才会这么做的。你莫要悲伤,当节哀顺变才是。”
秦惜卿见方子安流泪,心中心痛不已。本来周钧正的死虽然让她震惊,但却也不至于让她流泪,毕竟她和周钧正素无交集,更不认识,只是觉得惋惜震惊而已。但方子安一流泪,她便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
“先生,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叫学生心中痛煞了也。”方子安颓然坐到石凳上,摇头哑声道。
秦惜卿不知为何,突然生出要将这个男人揽入怀着安慰的冲动,她也确实那么做了。伸手将方子安的头抱在怀里,轻拍他的头发柔声安慰着。方子安的眼泪有些止不住,润湿了秦惜卿的衣衫。
良久以后,方子安才意识自己正被秦惜卿抱在怀里,于是忙直起身来,伸出袖子擦了泪水。轻声道:“秦姑娘,在下失态了,实在是抱歉的很,弄脏了你的衣服。”
秦惜卿满脸爱怜的看着他,轻声道:“方公子是性情中人,痛失师长自然心中悲痛,不用抱歉。若是惜卿能为你做些什么,能让你稍抑悲痛的话,惜卿都愿意去做。”
方子安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平复一下心中的悲伤情绪,轻声道:“或许秦姑娘不知道我对先生的情感。三年前若非先生收留我入书院,我怕是连生计都难以维持了。若无先生收留,我如今恐怕还在街头瞎混虚度光阴,又或者在码头做苦力艰难求存。少年时做了些荒唐事,导致名声不佳,书院教席一致拒绝我入书院,是先生力排众议收留了我,恩同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