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路过傅定泗身边时,宁皎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
宁皎依来到了卧室,关上了门,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她有五六年的时间没有在这张床上躺过了。
头又开始疼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捐了骨髓,这次感冒比之前几次难受多了。
宁皎依闭上了眼睛,抬起手覆上了太阳穴。
**
楼下客厅,宁成谋依然在数落着宁皎依。
“逆女,真是个孽障,当初我就应该掐死她。”
宁成谋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那模样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女儿,反倒像是在骂着仇人。
宁晚晚约莫是见宁成谋生气了,安静地站在旁边不说话。
傅定泗听着宁成谋用这样的语气骂宁皎依,略微不满地拧起了眉。
不是没有见过不和睦的家庭,但像宁成谋这样恨不得自己女儿去死的父亲,他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只要她一回来,这个家里就乌烟瘴气——”
“伯父,言重了。”傅定泗打断宁成谋的话,说出来的话没有什么起伏:“她也是你女儿。”
宁晚晚没想到傅定泗竟然会站出来替宁皎依说话。
她狠狠掐了一把掌心,抬起头来朝傅定泗看了过去。
他维持着一贯的风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任谁都能听出来他刚刚那句话说得有多认真。
他很认真地,在替宁皎依说话。
“爸爸,定泗说得对,皎皎她只是嘴巴不饶人,没有恶意的。这次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也活不下去了。”
宁晚晚体贴地替宁皎依解释着,俨然是一副好姐姐的样子。
说完以后,宁晚晚再度看向傅定泗:“定泗,你去楼上看一下皎皎吧。”
傅定泗微微颔首,转身上了楼。
宁晚晚看着他毫不犹豫上楼的背影,脸比刚刚还要白。
她不过是一句试探,傅定泗竟然真的去了。
这说明了什么?
——傅定泗已经开始在乎宁皎依了。
………
傅定泗上楼之后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宁皎依在哪个房间。
绕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那间紧闭着房门的卧室。
傅定泗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到卧室,就看到宁皎依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
她这样子,跟刚刚在楼下颐指气使的模样判若两人。
傅定泗险些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走到床边之后傅定泗发现宁皎依的脸红得不像话。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傅定泗动了动嘴唇:“喂。”
宁皎依没反应。
傅定泗:“喂。”
还是没反应。
傅定泗拿起了旁边的棉枕头在她身上砸了一下,“喂。”
这次,宁皎依终于睁开了眼睛。
就刚刚那么一小会儿,她竟然睡死过去了,完全不知道傅定泗是什么时候来卧室的。
宁皎依感觉自己浑身发烫,太阳穴胀痛,大脑一片混沌。
尽管如此,她还是朝着傅定泗挤出了笑容。
傅定泗见她烧成这样了还在笑,“烧坏脑子了。”
宁皎依:“没啊,看到你开心。”
傅定泗没心思跟她插科打诨,“起来,去医院。”
宁皎依赖在床上不动,“不去,我还没吃饭呢。”
傅定泗:“你去不去?”
“说了不去,你咬我啊。”宁皎依翻了个身不去看他。
她最讨厌医院了,昨天晚上刚在急诊呆了一整晚,今天又去?
想想都窒息。
傅定泗深知跟她废话没有任何用,直接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走到床边把她抱了起来。
宁皎依睡着睡着突然身体腾空,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傅定泗抱起来了。
宁皎依当即抬起手来摸上了傅定泗的脑门。
傅定泗黑着脸看着她:“干什么?”
“我你以为你也发烧了。”
不然怎么会突然抱她。
傅定泗:“……闭嘴。”
**
傅定泗抱着宁皎依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宁成谋、李悦还有宁晚晚都在客厅。
看到这一幕,他们三个人表情都很精彩。
“定泗,这是……?”李悦不解地看着他们。
“她发烧了。”傅定泗简单解释了一句,“我送她去医院。”
李悦的脸色变了变,“让司机送你们过去吧,有个人照应总是好的。”
“不用。”傅定泗拒绝得很干脆。
………
傅定泗抱着宁皎依把她放到了后座上。
宁皎依是真的头疼,屁股一挨着座位就瘫倒了。
傅定泗来到驾驶座坐下来,看着后视镜里一脸痛苦的女人,沉默地发动了车子。
**
金水私人医院VIP病房内。
萧良拿着宁皎依的血检报告走了进来。
此时,宁皎依正躺在病床上挂水,傅定泗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报告出来了,没什么大问题。”萧良对傅定泗说,“她应该是免疫力不好所以经常性感冒,最近天气热了要更加注意,抵抗力不好的人,冷热交替最容易热感冒。”
“另外就是有些扁桃体发炎的症状,炎症引起的发烧,挂完水后面几天记得吃药。”萧良事无巨细地交代着。
傅定泗微微颔首。
………
宁皎依又烧了一夜,到第二天早晨五点钟才退烧。
傅定泗就这么被迫在医院守了一夜。
好在VIP病房里有两张床,傅定泗在另外一边迁就着睡了一晚。
宁皎依早上醒来的时候,浑身疲惫。
昨天晚上挂了水,整个人都水肿了。
从床上爬起来,她四处看了看。瞧见傅定泗之后,宁皎依立马就想找镜子——
她现在肯定肿得跟猪头一样,她不要傅定泗看到她这样啊,艹!
宁皎依刚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对面床上的傅定泗就睁开了眼睛。
宁皎依:“……”
傅定泗从床上起来,拿起了旁边的体温计丢给了她。
“测体温。”
宁皎依接过来,把体温计夹在了腋下。
五分钟后,拿出来一看,三十六度三。
退烧了。
看到宁皎依退烧,傅定泗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宁皎依眼底,宁皎依得意笑了起来:“你在担心我?”
傅定泗呵呵:“少自我感觉良好。”
宁皎依耸耸肩膀,“口是心非。”
傅定泗:“滚。”
宁皎依:“恼羞成怒。”
傅定泗:“走了。”
他现在觉得,宁皎依还是昏迷过去的时候比较安静。
他就不该带她来医院,干脆让她烧成傻子得了。
这种女人……一清醒了就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站住。”宁皎依喊住傅定泗。
傅定泗停下了脚步,没有吭声,等着她说话。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宁皎依颐指气使:“我饿了,你去给我买早饭。”
傅定泗:“我不是你的保姆。”
宁皎依:“你当然不是我的保姆,我保姆要是像是你这样不听话,早就被我炒鱿鱼八百遍了。”
傅定泗:“……”
所以她凭什么指派他做事儿?
傅定泗咬了咬牙,他觉得他的脾气好像越来越差了,宁皎依随便一两句话,就能把他点燃。
要知道,他平时并不是一个大喜大悲的人。
宁皎依:“去买早饭,我今天想吃小笼包和豆浆。”
傅定泗:“……”
宁皎依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绕上去挡在了他面前,往前凑了凑。
她刚一凑上来,傅定泗马上往后退了一步,就跟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宁皎依狡黠地笑了下,伸出手绕到了他身后,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
“啧,真紧实。”
傅定泗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连带着耳根子也烧了起来。
在他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跟任何一个异性如此亲密过。
他也没有见过这么主动的女人。
她这样,跟夜场里头那些出来陪客人的人有什么区别?
最可耻的是,他被她这么一捏,竟然有了反应。
傅定泗粗暴地拍开了她的手,沙哑着声音警告她:“你别碰我!”
宁皎依看着他一脸“你不要来侵犯我”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这么纯情啊?”宁皎依笑着问他。
傅定泗:“……”
宁皎依挑眉:“别告诉我你跟傅晚晚真的就是牵牵小手的恋爱?”
傅定泗:“……你以为她跟你一样!”
宁皎依“哦”了一声,“也对,她肯定没我这么会撩。”
傅定泗:“……”
她还得意上了是不是?
真是无法沟通。
宁皎依伸了个懒腰,“我决定了,以后你再不听话我就亲你摸你,你要是不想让我碰,就乖乖听话的话。现在我饿了,去买饭吧,乖。”
看着傅定泗憋着一口闷气离开,宁皎依站在原地咯咯笑了起来。
她以前还真没见他这么“纯情”过。
看他这个反应,大概是真的没跟宁晚晚做什么。
想到这里,宁皎依心情都明媚了不少,哼着歌去洗手间洗漱了。
宁皎依照镜子的时候,直接飙出了脏话。
“艹,肿成猪头了。”
她容易水肿,之前她曾经挂过一个多月的水,那之后便养成了水肿体质,前一天挂水,第二天眼皮都是肿的。
宁皎依想到自己刚刚顶着这张脸摸了傅定泗的屁股,简直想一头撞死。
妈的,怪不得傅定泗刚才那表情跟吃了屎一样。
宁皎依现在是越来越讨厌医院这种地方了。
**
过了二十分钟,傅定泗买了早饭上来。
早饭的种类是按宁皎依的要求买的,宁皎依十分满意。
她坐下来喝着豆浆,往嘴里送了一个包子。
她吃东西的时候,舌尖时不时会出来舔嘴唇,包子的馅儿将她的唇瓣沾得晶亮。
傅定泗站在对面低头看着宁皎依吃包子的动作,突然又想起了那天被她压在楼梯上亲的感觉……
她的嘴巴很软,像羽毛。
还有点儿甜。
“你怎么不吃?”
傅定泗正心猿意马时,却听到了宁皎依的声音。
他猛然回过神来,回忆起来自己刚刚的想法,傅定泗有些懊恼。
他冷冷看了一眼宁皎依,回复道:“我不饿。”
宁皎依:“不饿也坐下来陪我吃,我不喜欢仰头跟人说话。”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第二遍我就摸你。”
傅定泗下一秒便坐了下来。
宁皎依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他说:“OK,吃吧。”
傅定泗嘴角抽搐:“你是不是从小就这么不讲理。”
“是啊。”宁皎依欣然承认,“所以你最好听话一点儿,我发起脾气来可是很恐怖的。”
傅定泗在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用筷子夹起了一个包子。
宁皎依看到傅定泗吃包子都这么端着架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和谐的气氛没有持续几分钟,宁皎依又开始找茬了。
因为她看到了傅定泗左手光秃秃的无名指。
傅定泗是左撇子,吃饭写字都习惯用左手。
他一拿起筷子,宁皎依习惯性地就去看他左手的无名指。
男左女右,婚戒应该戴在这只手上的。
但是现在,他的手是空的。
宁皎依喝了一口豆浆,装作不经意地问他:“戒指呢?”
傅定泗:“没戴。”
宁皎依呵呵笑了起来:“我记得我说过你必须一直戴着。”
傅定泗没有接话,放下了筷子,眼底带了几分不悦。
他是很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偏偏宁皎依是个控制狂,连他戴不戴戒指这种小事儿都要管。
“够了没有。”傅定泗冷眼看着她,“天天刁难我,你觉得有意思?”
“呵,”宁皎依摔着放下了手里的纸杯,“你我是夫妻,我要求你戴婚戒怎么就刁难你了?”
傅定泗:“是你逼我娶你的,我根本不认识你。”
傅定泗一句话,让宁皎依醍醐灌顶。
是啊,他是不认识她的。
在他看来,他们充其量就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而已。
他傅定泗是谁?
名城所有权贵看到他都得礼让三分,这样一个人,却被她拿捏着软肋扯了证。
她能活到今天,似乎已经很不容易了。
病房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空气流动的速度都变得缓慢了许多,像是有白蚁在啃噬着堤坝,不知何时,洪水就会掀翻这宁静。
宁皎依胸口憋闷,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抬起手来摸上了胸口,试图用这个动作来缓解一下疼痛。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宁皎依和傅定泗同时看了过去。
是严起江来了。
严起江拎着早餐走进了病房,他扫了一眼傅定泗,没有跟他说话,径直走到了宁皎依面前。
严起江看到宁皎依手边的包子,皱眉,嫌弃地开口:“这都吃的什么,别吃了,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
他一边说,一边动手将桌上的包子收起来扔到了一边。
宁皎依白了他一眼,倒也没生气:“你买的要是没这个好吃,我信不信我揍死你。”
“放心吧,你的口味我记得一清二楚。”严起江的话有些暧昧,“咱俩多少年了,连你爱吃什么都记不住的话,我别混了。”
严起江打开了袋子,从里面拿出了外卖盒子。
里头有煎饺,还有银耳红枣粥,除此之外还有几样睡过,都是宁皎依爱吃的。
“你先喝点儿银耳粥。”严起江说,“我专程让主厨单独给你熬的,是你喜欢的浓稠度。”
“这么好?”宁皎依挑眉笑着。
严起江抬起手来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赶紧吃吧。”
傅定泗坐在旁边,自打严起江出现之后,他的脸就越来越黑。
上一次他已经见识过他们两个人在病房打得火热,没想到这一次他在场时,他们两个人也跟之前一样。
完全没有避讳。
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傅定泗又想起来上次参加酒会的时候洛湘说过的话——严起江喜欢宁皎依。
搞不好他们两个人是互相喜欢的。
而且,昨天早上他给宁皎依打电话,也是严起江接的。
他们两个人应该是在一起呆了一整晚。
想到这里,傅定泗莫名有些烦躁。
宁皎依捧起银耳粥喝了几口,严起江问:“味道怎么样?”
“好喝。”宁皎依笑嘻嘻的,“还是你了解我。”
“那不谢谢我?”严起江抬起胳膊来搂住了宁皎依:“来,亲一口?”
吱呀——
严起江话音刚落,傅定泗突然往后拽了一把凳子,然后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极其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