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薰育部与鬼方盟约,那又如何?天生万族,凭什么商族就可以称王作大邑?!凭什么商族就可以肆意杀伐、涂炭他族?”
牤一跃而起,冲着弃怒吼。
“大邑”。弃苦笑,今日已是第二次听到这俩字了,只可惜两次都不是拥戴。弃知道牤的性子暴躁易怒,得想办法安抚下这头犟牛。
问题是如何安抚?
夏商以降,人们分族而居,信奉小家即安,对“大国一统”本来就抵触,也没有什么“普天之下天下莫非王土”的思想束缚。各族分而治之,活得好不好各凭本事。一族若是强盛了就吞并外族作个大邑,势力大到一定程度就能称王做主。大邑商和鬼方都是如此。
这两股势力一南一北,以太行山脉和大河为天然分割。南面是号称邦畿千里的大邑商,北面是横跨东西的鬼方诸部。
唯一不同的是大邑商自成汤之后礼制越来越健全,统治越来越铁腕。而鬼方则一直坚守传统,靠着松散的组织和血缘维持统治。
“你听我说。鬼方这事你不要掺合,大邑商与它这一仗肯定必损其一。你如今已经是薰育单于,领着全族多捞好处也就是了,何必把全族拖进去给鬼方陪葬?”
这话再次惹毛了牤。他甩开弃的手破口大骂,不料满腹脏话刚涌出来一句,就被一个清脆女声堵了回去:“哎呀,这不是弃大哥吗?”
一个挽了发的薰育妇人笑盈盈走了过来,原来是已经嫁为人妇的阿琮。她刚才起就在隔河旁观,见二人总也谈不拢,终于按捺不住走了过来。
见妻子过来,牤跟被捏住闸门一样,立刻就闭嘴不说话了。弃挑了挑眉毛,牤哼了一声,嘟囔着女人话太多,不和她一般见识。
可惜阿琮才不管丈夫有多别扭,一过来就亲热地抱住牤的胳膊,一面对弃含笑行礼:“弃大哥,你还好吗?上次猝然一别,叫我们好生惦记呢。单于怎么这半晌了,还不邀兄长回营一聚?咱俩的喜酒,弃大哥还没喝呢。”
说着,阿琮朝他身后扫了一眼,问:“鸩姐姐呢?怎么不见她?叫上鸩姐姐一起来啊。”
一提到巫鸩,弃的面色就有些难看。牤哼了一声,嘲讽道:“可别乱攀关系,你眼前这可不是落难北羌人了。这位也不叫弃,他是大邑商小王,人家名叫子弓!还鸩姐姐,那巫女知道的事情太多,肯定被他杀了!”
他本来还想再说点难听的,可是弃忽然扫了他一眼,眼底压抑的绝望和愤怒一闪,牤浑身一凛,悻悻闭了嘴。
这一点失常没能瞒过阿琮的眼睛。
她朗声道:“我早知弃大哥不是凡人,只没料到他居然是商人的小王。那既然咱们到了大邑商,就是您的客人了,不如小王和我们夫妻坐下谈谈?天气炎热,双方儿郎们这么对峙,有个损伤就不好了。”
这意思竟是有和谈的余地。牤惊讶地瞪着妻子,有些气急败坏,阿琮也不理他,只笑望着弃。弃当然求之不得,答应着请二人一旁树荫下叙旧。
当下,殷军暂退回小邑,薰育部众也浇熄了火堆,各自归去修整。双方只留下几个亲信远远跟着,眼巴巴地看着这三人在一片浓绿茵影下商议。
殷军这边留下的是姬亶和木头主仆俩。木头认出了牤,缩着脖子直嘟囔,他一家曾经把牤当羌奴使唤,如今牤做了薰育单于会不会报仇啥的。姬亶竭力安抚,木头哭丧个脸哼哼唧唧,一刻也待不住。
相比木头的慌张,姬亶倒是松了口气:薰育部常年滋扰自家邠邑,邠邑众族早就不堪其扰。如今牤带着部族远走北土来掺合鬼方这事,那自家邠邑就可以透口气好好预备秋冬粮食了。
最好薰育人傻到非要跟大邑商对抗,全族被灭了才好。姬亶唇边挂上一抹冷笑。
可惜弃不会满足周族宗子这点小心思的。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弃绝不能给大邑商再多拉任何一点仇恨。
“牤,阿琮,带着部族回西土吧。你们应该知道昭王与大宰傅说的手段,他们是绝不会给鬼方留什么活路的。如今大邑商最能打的师长侯伯汇聚北土,你们觉得自己能有多少胜算?”
阿琮拍了拍牤的胳膊,安抚住正要开骂的牤。
她笑看着弃,挑衅道:“赢不赢的无所谓,本来我薰育也不是这场大战的主力。只要能扰乱殷军的布防,让你们首尾不能兼顾就行。”
“可这样对薰育人有什么好处??”
“啪”的一声,阿琮合掌一拍,狡黠道:“终于说到正题了。没好处的事,薰育人从来不做。鬼方易确实承诺给我们不少好处,那你呢?你能给我们什么?如果你给的好处多,那就一切好商量。”
弃笑了,这丫头的聪慧正好和牤的强悍互补。这么看,这俩还倒是天生一对儿。
弃揶揄地看了牤一眼,正色道:“我可以用甸服国的礼遇封册薰育部。”
牤啐了一口。阿琮也摇头:“薰育人居于天地,不需要受人册封。再说你们那甸服国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动不动就得贡纳粮草、龟甲、奴隶、士兵。一点都不自由。这个不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