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凳子的对面的一个高脚凳(连茶几都没有了)上面还放着一个小钟。
“涉川如今这样忙,我们也不能打扰太久。”李幼椿边说道,“我们就长话短说吧。涉川,你知道我和慕韩正在组织一个政党,以求挽救中国。这个政党,叫做‘中国青年党’,涉川,你一直是我们的朋友,也知道我们的政党的方针。而且我们的政党和那种列宁式的政党不一样,我们是充分自由的。我们知道涉川你很忙,不过我们也不会给你安排什么党务任务,不会影响你的工作的。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李幼椿看了李谦如今的架势,知道如果不强调不会耗费他的时间,那李谦肯定会因为研究任务太忙,直接拒绝掉。所以便干脆提出,不需要他参与党务,不需要耗费他的时间,只要挂个名字就行了。
另外,像李谦这样的,肯定会很有名气,很有影响的人,却不参与党务,其实对于青年党的那一些人也是好事。
李谦便回答道:“幼椿先生,我现在的确非常忙,的确没有时间参与政治性的活动。孔子说:‘陈力就列,不能者止。’既然我没有时间参与政治性的活动,那我加入政治性的组织不就成了尸位素餐的小人了吗?另外,幼椿先生说,我对贵党的方针是清楚的,但事实上,我对所有的政治都所知不多。而且家父也不希望我加入任何政治组织。这一点,慕韩兄也是知道的。我和慕韩兄,还有幼椿先生都是朋友,有什么事,都可以相互帮助,但是像政党这样的政治性组织,我是不会参加的。”
李谦并不是对青年党地方针不清楚,而是对青年党的方针太清楚了。甚至于,可以这样说,李谦对青年党的认识,甚至可能要超过曾琦和李幼椿他们这些发起人。他知道,青年党并不主张对中国的社会经济基础进行什么改变,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可能真正控制什么资源。因为现有的资源都已经分配完了,在不对社会经济基础进行改变的前提下,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资源可以给青年党。所以,青年党的这种主张,本身就意味着,它只可能成为一个帮闲性质的党派,基本上就是,谁是中国现在的统治者,他们就帮谁。虽然他们可能看那个统治者很不顺眼,就像青年党的曾左李没有一个看常凯申顺眼,但是最后他们还是要跟着他走一样。经济基础就是能决定上层建筑。
从这一点来说,青年党甚至连烤馒头党都不如。烤馒头至少还认为中国的经济分配格局应该有一定的变革,还提倡要平均地权——虽然不见得做得到——这就还有自我壮大的空间。李谦在拒绝现在就加入人民党,主要是因为自身软弱。但他对人民党却是满怀敬仰的。但是对青年党,他对这里面的一些人并无恶意,但是对这个党派却是当心眼里看不起的。所以在拒绝加入这个政党的时候,他的态度也是非常坚定的。
李谦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态度却是非常坚决的。而且绝不参加任何政党组织,这种态度在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中也是非常常见的。所以曾琦和李幼椿又劝了几句,并表示青年党的大门一直向李谦敞开着。然后就在李谦不断地抬头看时钟地暗示下,便起身告辞。
李谦将两人送到门口,便转身回去了。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早就没有电车了,曾琦便和李幼椿一起步行返回。
“可惜……”曾琦说。
“也正常。”李幼椿道,“其实这也是可以预期的。你看涉川,听你说,他从认真求学,到如今这样子,最多也不过一两年。李涉川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便获得这样的成绩,若非全神贯注,如何能做得到?当年苏老泉,二十七才发奋读书,以这样的天才,也要绝断交游,闭门七年,才能有成。如今李涉川又怎么肯为了别的事情分心?我要是李涉川,我说不定也不搞什么青年党了。”
“不过这家伙每个星期还去给勤工俭学的中国学生上数学课呢。”曾琦说道。
“还有这样的事?“李幼椿道,”给他们上数学课,那不就像是我们去给儿童启蒙吗?想不到李涉川还这么热心。”
“那还是李涉川刚刚考上高师的时候的事情。他那时候大概还没现在这么忙,便答应了。如今忙成这样,但是那课还是没断,而且我听人说,他备课还颇为认真,还自己掏钱给学生们印讲义。据说,他的那份讲义,在很多地方都比国内原有的要好——这家伙还有精力做得如此之好!”
李幼椿听了便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既然已经答应了要教人家数学,便尽心竭力地去教,这便是忠。我设身处地地想想,我却是做不到这样的。这样看来,李涉川不加入政党,又有一番道理,大概在他看来,若是加入了政党,却不能全力以赴,那便是不忠了。如此还不如不加入呢。”
“幼椿能推己及人,也算是得了恕道了。”曾琦道,“只可惜,让伍豪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