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华董

尔董事和李谦的对话都是用英语进行的，李家老爷子听不太懂。不过章远坐在他身边，便一句一句地翻译给老爷子听，等到老爷子听到考尔董事说出，希望李谦来担任拟议中的华董的时候，李家老爷子顿时吓了一跳。他赶紧道：“小儿还年轻，哪里能承担这样的重任，而且我们李家在商界的影响也很有限，实在是担不起这个责任，考尔董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这事情我们李家真的承应不下来。”

    考尔带着的通事便赶紧讲这句话翻译给考尔听了。考尔董事听了顿时哈哈大笑道：“李老先生，您怕是对令郎的成就还是很了解吧。这么说吧，如今令郎完全可以说是在整个欧美最有名气的中国人。不要说李家资本有限，他的名气就是最大的资本。换了其他的华人，那些英国人还能用各种借口来阻挠，但是如果是令郎，他们的很多借口根本就说不出口。甚至他们如果明确的持反对意见，传出去都会有损他们自己的名声。所以要想推动这个计划，要想为华商在租界获得更大的发言权，那真是非令郎不可。至少是这种开风气之先的事情，非令郎是不作第二人想了。有了令郎开了一个头，今后也许还会有更多的华人董事，毕竟租界的繁荣离不开华商的努力。”

    考尔董事的最后一句话让李老爷子沉默了下来，他开始担心，考尔董事是打算把李谦当枪使，用李谦来从英国人对董事会的绝对控制中捅开一个口子，然后打着支持华商的名义，将自己的一些人马塞进董事会去，最后达到能和英国人分庭抗礼的目的。给人当枪总是非常危险的，但是，想想考尔还有他背后的那么多人的力量，甚至包括很多大华商可能都在里面，都等着李谦去捅开这个口子。所以不给他们当枪，同样也会得罪一大堆人，同样也是非常危险的。一时间老爷子只觉得方寸大乱，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董事先生，您知道，我是一个学者，我的大部分精力都要放在数学研究上，恐怕根本就没有时间参与董事会的事情。”李谦便这样试探道。

    “董事会的事情其实很少的。我们很多懂事都有自己的生意，甚至于有些董事因为生意还要在太平洋两岸或者是上海和孟买之间跑来跑去的，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上海的也不少。您完全可以在觉得自己很忙，因而不能与会的时候，委托一个全权代表来代行职责。”考尔董事回答道。

    听了这话，李谦知道这个美国佬其实对他大部分时间不能参与租界的管理其实是非常高兴的，甚至这也是他找上李谦的原因之一。因为一个很明显的本身的利益诉求有限，而且也没时间来参与管理的华人，如果成为了董事，对于整个的利益分配的影响就会相对小一点。这样也更容易被英国人接受。而如果李谦成了租界的华董，那么他自然也会更倾向于美国。更何况，开了这个口子之后，更多的华董也就是可以期待的了。

    华商在买卖上和日本人是天然的对立的，因为他们做的声音都差不多。在上海，华商们经营的工厂大多都是棉纱厂或者纺织厂这样的较为低端的工业，在一次大战期间，这些行业得到了不错的发展。但是如今日本资本的主要投资很多也都集中在这些行业中。所以他们对中国的民族资本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相形之下，英美商人经营的更多的已经是技术门槛更高的东西了，反正中国人造不了，所以反而和中国的民族资本的直接冲突至少目前是要更少一些。所以华商董事天然地是和日本董事对立的，而英国为了限制美国，一直都采取拉拢日本的手段，虽然如今英日同盟已经没有了，但是英国人和日本人依旧走得很近。在这样的情况下，华董自然就会倒向美国。增加的华董在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是增加了美国的名额。

    不过李谦倒是不担心，被美国人当枪使了之后，会被英国人日本人什么的报复。以他的学术地位，英国人和日本人不会为了这么点事情就找他的麻烦的。

    更何况，如果能当上这个华董，对于李谦来说也是非常有用的。有了这个身份，他自身的安全就有了更多的保障，至少，什么上海滩三大亨之类的，就根本不可能来惹他了。黄金荣，杜月笙之类的，看着很牛，但是这时候他们最重要的身份也不过就是个法国租界巡捕房的华探头子而已。和公共租界工部局的董事还差得远呢。

    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如果有了这样的身份，在将来发生什么变故的时候，他能做的事情就会多很多。

    于是李谦就对自己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然后便对考尔董事笑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