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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不怂,龙逍哪能这么多年过去,还只是在可怜巴巴地暗恋。
谢镜辞恨铁不成钢,全然忘了自己也是这副怂包样,面对裴渡唯唯诺诺,一旦撞上其他人,道理一套接着一套:“你当初拳打邪祟、脚踢妖魔的气势去哪儿了?莫非连拼一拼都不敢?”
龙逍应得很没底气:“孟小姐又不是什么妖魔邪祟。”
这人还会顶嘴。
谢镜辞被哽得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林蕴柔身为当家主母,行事向来风风火火、毫不拖泥带水,这会儿说煎药就煎药,带着一帮小姑娘很快出了门。
于是喧嚣褪去,卧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龙逍故作镇定地挠头,用余光悄悄瞥她。
在无数个漫长的日日夜夜里,他渐渐习惯了远远看着孟小汀的侧影,用思绪一点点描摹她侧脸的轮廓。如今真真切切地靠近,仿佛一场旅行终于走到了终点,像在做梦,却也感到无与伦比的心安。
“林姨说,龙公子送来了许多救命的药材……多谢。”
孟小汀没他那么多心理包袱,靠坐在床头上,微微侧过脸来:“至于那些药,我今后会慢慢偿还。”
这回龙逍接得很快,似是有些急:“不用还。”
孟小汀是他喜欢的姑娘,他不愿成为她某种意义上的负担。
大脑习惯性地开始运作,他想起那个被用了无数次的理由,一时心急,句子噼里啪啦往外冒:“你是谢小姐最好的朋友,按理来说,也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用讲究这种虚礼,我也不――”
不对。
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明明早就下定了决心,要告诉她自己真正的心意。之前接二连三撒谎也就罢了,如今都到了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拿谢小姐做挡箭牌。
他想对她好,压根就与其他人无关。
孟小汀轻轻笑笑,没把这段话放在心上,目光悠悠一晃,落在虚掩着的门边。
因身体虚弱,她说话没了往日的活力,语气却仍是又轻又快,好似温柔的风:“说来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梦里偶尔会见到龙公子。”
龙逍胸口微震,如被一颗从天而降的蜜糖砸中,慌乱得屏住呼吸。
“在梦里的时候,你从来都只是远远站在门边,一句话也不说。我开口想让你进来,可你怎么都听不见,一直动也不动立在那里。”
她说着自顾自笑起来:“很奇怪的梦,对吧?”
听她讲话的人却并未做出回应。
右手握紧又松开,龙逍听见一道掠过窗边的风。枝头树叶乱颤,连带他的心口也发出阵阵悸动,在孟小汀再度开口之前,少年终于抬头:“不是因为谢小姐。”
孟小汀一愣。
“之所以不用偿还,是因为那些东西……打从一开始,就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窗外的枝叶又晃了一下。
她耳边腾起淡淡的热,眼睫轻颤,听龙逍继续道:“对于我来说,如果不能救下孟小姐,无论哪种药材,全都和野草无异。天灵地宝也好,灵丹妙药也罢,通通都……没有你重要。”
他的脸仿佛在烧。
可言语汹汹,一股脑涌向嘴边,把理智冲刷得荡然无存,容不得停下。
“我只是想要救你,和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龙逍说:“你比任何人都重要,也比任何人,都更加独一无二、与众不同――在我心里,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作为一名所向披靡的天才修士,龙逍这辈子头一回如此紧张,犹豫着不敢去看孟小汀神色,最后开口时,语气弱了许多,像是歉疚,也像委屈:“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风已经停了,四周静悄悄的,唯有他的心脏仍在剧烈跳动,扑通扑通。
余光从孟小姐脸上匆匆划过,她的脸竟然也是通红。
和喜欢的女孩子说话,可要比越级杀人难多了。
可惜他终究没等到孟小汀的回应。
最后一句话音方落,本应空无一人的门外走廊里,骤然传来一声尖锐驴叫。
随后便是鸡叫马叫乱作一团,间或响起两声无比慌乱的“快闭嘴”,旋即虚掩着的房门被推开,哗啦啦滚下一大片人。
最上面的小丫鬟笑声没停,中途被迫停下,化作一声急促的鹅叫。
孟小汀:……
孟小汀红着脸蹬被子:“你你你们不是去煎药了吗!辞辞!我的天,还有林姨――您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谢镜辞强颜欢笑,咳得好似命不久矣。
林蕴柔优雅站起,继续假装四处看风景。
“所以――”
右手再度握紧,龙逍深吸一口气。
许是怕她害羞,他这回用了传音入密。然而神识之间的触碰何其亲昵,字字句句皆是无比清晰,轻轻击打在孟小汀识海上。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没有其他人能听见。
龙逍终于拿出了降妖除魔时的勇气,背对着身后神色各异的诸位女修,独独对上她的眼睛。
一时间神识交汇,孟小汀感到细细密密的痒,与此同时,也听见他的声音:“你醒来我很开心是真的,偷偷站在门边看你是真的,还有……”
恍惚之间,孟小汀对上他漆黑的眼睛。
那双瞳孔里没有笑,唯独剩下一往无前的决意,认真得前所未有:“喜欢你很久,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