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知府原本正同云深说着接下来赈灾的安排。在早上炸开那下游后,洪水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只要接下来别再来一场暴雨,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问题,因此他的心情也好转了不少,难得露出了笑容。
说到一半,却听到一道黄鹂般的声音,“能帮我拣一下手绢吗?”
葛知府一抬头便看到了胡瑾萱,葛知府也算是经历不少世事的人,胡瑾萱这副做派或许能够将丘州不少年轻少年迷得神魂颠倒,觉得她如同空谷幽兰一般出尘,可是却迷惑不了葛知府。在他眼中,那叫一个矫情造作。
这手绢距离胡瑾萱也不算远,她一个小姑娘,还真好意思让他们一群官老爷弯腰帮她捡手绢啊。
他直接当做没听到,再看看身旁的云深和赵文书,这两人也是眼观鼻,鼻观口的,仿佛刚刚没有人说话一样。
葛知府原本还担心这从京城过来的云世子毕竟年轻,保不齐就着了道,一看云深这带着淡淡厌恶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想多了——得,这位哪里是好糊弄的主。
三人就这样目不斜视地经过了掉落在面前的那一方手绢。凭良心而言,这手绢绣得的确不错,很是清雅。
胡瑾萱原本以为他们听到她声音,好歹也会停下帮忙捡起的,谁知道那云世子却不曾递给她一个眼神,就仿佛她只是路边一颗毫不起眼的小石头一样。她每每出现在人前,皆是众人瞩目的对象,丘州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倾慕于她的容貌性情,时常为她吟诗作画聊表情谊。
有生以来,胡瑾萱就这样被人给无视了,不觉大受打击,脸色惨白,看上去越发楚楚动人。
“胡姑娘,这是你的手绢。”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让胡瑾萱回过神来。她抬眼便看到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拿着她那一方手绢,眉目虽然说不上多么的俊美,却也端正。
少年的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里面的倾慕根本遮掩不住,都要满满地溢出来。
胡瑾萱看着他忐忑的神情,反而感到厌恶。她甚至不愿接过那手绢,只是看向自己的丫鬟。
她的丫鬟从小陪伴她长大,对她性格再了解不过了。得了她的眼神示意,连忙上前接过手绢,对那少年道:“多谢你帮我们小姐捡起这手绢了。”
胡瑾萱则是保持着一贯的形象,微微冲他点了下头,连声谢谢都没说,便高冷地离开了。
只留下那少年面对着她的背影在那边魂不守舍的,恨不得跟着她一起去了。只可惜他没听到胡瑾萱同她丫鬟玉琪的对话,不然一腔少年心就要摔碎成一片一片了。
“将那手绢丢了,脏。”
“好的。”
……
“这是我家小姐新赶出的画作。”玉琪语气很是自得,“我家小姐不忍见到百姓受苦,所以连夜作了这么一副耗费她所有心血的画作,好换取更多的银子,帮助那些平民百姓。”
云夕没有看那画,点点头,“你家小姐有心了。”
她转头吩咐银丹,“将这画送到葛夫人那边。”这拍卖画的工作,她直接交给了葛夫人,毕竟她明天就要和云深他们一起离开丘州前往下一站了。
玉琪见此,忍不住说道:“云夫人,您不先看过画作吗?”
云夕只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看这画?”
反正都是要卖出去的,她看不看又有什么差别?云夕先前也看过胡瑾萱的一幅画,水平也就是那样,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所以她还真没有什么兴趣。
玉琪哑口无言,最后只能说道:“那么奴婢就先告退了。”
然后转身直接离开。
银丹皱着眉看他离去,冷哼了一声,“主仆两都是一个性子,这也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云夕淡淡道:“生活迟早会教会她们做人的。”
她觉得这胡家上上下下都是脑子进水的人,从胡夫人到胡瑾萱,再到这个小丫鬟,一个个眼睛都要长在头顶上,似乎觉得自己天上有地下无的,也不知道她们是哪里来的自信。
她的目光落在这幅画上,忽的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她来这么一套,我倒是有点想知道,这幅画上有什么缘由。”
她打开这画,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男女,男的身着冰蓝色的宽袖长衫,袖子处用紫色的丝线勾出联珠纹。飘然若仙。女的则是身着浅蓝色的广袖流仙裙,头上戴着梨花样式的白玉簪,清雅脱俗,两人站在一起,宛若璧人一对。
银丹怔了怔,不以为然地指着这上面的女子,说道:“这胡瑾萱是直接将自己给画上去吧?”
今日穿广袖流仙裙的不止是她,还有朵朵,但是一看到头上那簪子,就知道是胡瑾萱。胡瑾萱据说极爱梨花,平日的簪子,衣服,都喜欢佩戴梨花相关,因此银丹一下子就认出她来了。
至于那男子,银丹一时半会儿倒是没有头绪,只觉得上面那人气质好的没话说。
云夕唇角勾了勾,笑容有些冷,“这是云深。”
尽管只是画一个背影,云夕却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心中只觉得好笑。从一幅画上多少能够看出作画人的心情,比如她就可以看出胡瑾萱在画这幅画的时候,是投入感情的。
云深身上这件衣服,还是今天她给他挑选出来的,她哪里认不出来。
银丹呆了一下,旋即咬牙切齿,“真是不要脸!”她想起刚刚那胡瑾萱的丫鬟还特地提醒她们来看,根本就是故意的。
银丹看着这幅画,心中就如同吞了虫子一样恶心,这根本就是明晃晃的示威。她甚至可以猜出胡瑾萱的目的,无非就是用这种法子告诉她家小姐,她同姑爷更加般配。
云夕看到银丹气得脸都红了,反而笑了,说道:“好了,她也就只能使用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她对云深十分了解,胡瑾萱这种人,根本入不了云深的眼,所以不会被轻易给离间了。
更何况,这人是谁,云深估计都不记得呢。
银丹问道:“姑娘,那这幅画还要卖出去吗?”
倘若卖出去的话,有人认出这上面是姑爷,还不知要生出多少的闲言碎语。
云夕嘴角的弧度加深,语气越发温柔,“卖!怎么能够不卖呢?”
她想要出名,云夕就成全她好了。
“你让人连夜赶出几件这上头的衣服,能赶出越多越好,到时候赠送给那些老百姓好了。”
到时候一群人穿着这衣服,也就不知道哪位是胡瑾萱的良人了。
银丹马上理解了云夕的意思,眼珠微微一转,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这事交给我,一定给姑娘办得妥妥当当的。”
……
云夕随手将这幅画丢在那边,等事情搞定以后,她再将这画作交给葛夫人,让她拿去卖了。
晚上睡前,她同云深说起胡瑾萱,用调笑的语气说着这幅画,没想到云深对胡瑾萱还有点印象,只是明显是坏印象。
云深厌恶皱眉,“当时她特地将手绢丢在我们面前,还想让我们帮忙捡。”
这点小心机他们洞若明火,自然没有人如她的意,最后还是一个倾慕胡瑾萱的年轻人去捡起这手帕。
云夕这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档事。她同情地看向云深,云深被她这态度弄得不明所以,“怎么了?”
云夕叹了口气,说道:“只是有些心疼你,我发现,看上你的女的,都挺奇葩的。对了,你知道奇葩什么意思吗?”
云夕兴致勃勃地同他普及了起来。
云深看着某人不但没有吃醋的意思,反而在那边幸灾乐祸,俊眸危险地眯起,“你很高兴?”
云夕嗅到了不好的气息,十分识时务地摇头,“没有!”
想想也不能这样说,毕竟正常人家的好姑娘,在知道对方已经成亲生子的情况下,肯定会将这份感情压在心底,不会表露出来。那些明知道人家有妻子,还上赶着当小三的人,本身品行就不良,出奇葩的概率自然增大了不少。
云深哼了哼,对于云夕对他的新人,他都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该郁闷的好,偶尔他也是想看到云夕吃醋的样子。
他眸光变得幽深,看来某人这些天还是太清闲了点,才会有心情看他的笑话。
云夕感觉到灼热的气息喷了过来,细细的绒毛都要忍不住竖了起来。
“等等……我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说。”
“放心,我相信什么事都比不过现在这事重要。”云深的语气变得暧昧,两人之间的空气温度不断地向上攀升着。
云夕很快就弄得没有心情想七想八,眼中心中都只看得到他,也只有他。
第二天早上,难得体会了一把腰酸背痛感觉的云夕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某人桃花质量太差而看热闹,好歹得装出吃醋的样子。
银丹忍着笑意给她挑选了一件能够完全包住脖子痕迹的衣服。
现在的天气越发炎热,老实说云夕还真不想穿这衣服,但是却不得不穿,想到这里,她就想要磨牙。最气的是,经过一夜的运动,第二天早上某人依旧能够神清气爽地起床,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气呀!
霜降将拧好的毛巾递给她,“昨日我请了二十个绣娘赶出了时间的衣服,那十件衣服都已经送了出去。”
其实衣服裁剪缝合本身并不难,只是袖子上的花纹比较花费时间。
云夕满意地点头,反正只要别烧到云深头上,她倒无所谓。世人对于这种桃色新闻最是热衷,若真让人将胡瑾萱和云深扯在一起,没有的事情也会被说的像有一样。
银丹道:“我直接将十件衣服送给那些地痞流氓穿了。”其中几个还是原本跟着万山的人。
只是那万山的小舅舅曲老三因为袭击钦差的缘故,被压入大牢,若是没有意外的话,秋后就要问斩。万山也同样被逮了进去,作为主谋之一。原本跟着他的那些人,知道他们得罪的是钦差,整日惶恐不已,生怕哪天被上头想起,也步了万山的后程。
银丹如今给了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他们自然一个个踊跃报名,在她面前赌咒表示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云夕原本只是让银丹随便将衣服送给人,没想到银丹选择送给一些爱惹是生非的地痞,她不由笑了笑,“这下可要热闹了。”
只怕经过这事,胡瑾萱的名声就要毁了不少。云夕却不会为此而感到愧疚,她既然做了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
只是后续的热闹,她暂时是看不到的,毕竟他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云夕用过早饭以后,将这幅画递给葛夫人,表示这是胡瑾萱送来的。
葛夫人也不喜欢胡瑾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就她事多。”倘若胡瑾萱是真心捐款的话也就算了,偏偏对方打着高洁的旗帜,所做的又是算计人心的事情,还鄙视她们,这让她们喜欢的起来才怪。
她冷笑了一声,说道:“幸亏夫人昨天没中她们的圈套呢。她们昨日建议将画送到京城去,无非就是想借着夫人的手扬名,打量大家都是傻子呢。”
“她们以为自己心思藏得很深,其实大家只是懒得同她们撕破脸而已。”
以云夕现在的名气,她的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卖个画肯定也会被打探出前因后果,到那个时候胡瑾萱就会如愿以偿地出名了。
云夕听她怨气满满的样子,说道:“有点脑子的人家都不会愿意娶这样的媳妇过门。”
娶媳妇,一是看门第,而是看人品,再来便是持家能力。娶胡瑾萱这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的磨蹭呢。也正因为如此,任凭丘州多少的青年才俊仰慕她,依旧没有多少父母为儿子求娶这样的儿媳妇。
葛夫人十分赞同地点头,她也不知道胡家是什么想法,将女儿教养成这样。不过想起胡夫人也同样的自视甚高,又觉得胡瑾萱被养成这样也是正常的。
“不过夫人您真的要带那张家的姑娘离开吗?”葛夫人问起了大家十分好奇的一个问题。
云夕在昨天张文氏离开后便已经放出这风声来,很多人都以为她是看在张文氏捐了那些银子的份上给她这个面子。云夕作为公主,身份尊贵,若是能呆在她身边一段时间,学些宫里规矩,这可是五万两都买不到的好待遇。日后女儿回来,说亲的话,有了这一层的人脉,亲事也能够更上一层楼了。
不少富商夫人知道后都捶胸顿足,后悔自己没有多捐出点银子,不然拥有这福利的便是他们家的女孩子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出再多的银子,云夕也不会将他们家的女儿带走。
云夕笑了笑,回应道:“我看那双云英姿飒爽,活泼可爱,很是喜欢。”
葛夫人笑道:“双云的确是好姑娘。”
云夕将画交给葛夫人以后,便回房间了。在出发之前,她将用沙袋防洪的法子写成了一个折子,一份留给葛知府,另一份则是送到京城去。至于葛知府愿不愿意使用,那便是他的事情了。
云夕也算是尽了自己的能力,也算是问心无愧。
银丹同样收了几个人作为眼线,随时将后续汇报过来。
银丹道:“我让他们写好信以后,直接送到楚州凤凰县的万事屋那边。”她还事先给他们留下些银子,看在银子和他们的身份上,这些人也不敢动二心。为了以防万一,银丹还留下了两个白衣教的姑娘。
云夕不由失笑,银丹还真的是典型的生命不休,八卦不止啊。
不过她也对后续发展很感兴趣,对于银丹的做法很是赞同。
银丹叹气道:“可惜这边没有万事屋,不然就方便许多了。”现在万事屋也就只有京城和楚州两个地区有。
云夕心中微微一动,说不定她可以再多开几家的分店,将整个大楚的情报都收集在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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