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焉,没摸到茶杯的座子,一杯茶“哐当”一声碎在了地上。
滚烫的茶水黏在陈温的手背上,过了一瞬,才感觉到了痛意。
严青赶紧从地上起身,去查看他的手背,陈温却是将手一抬,避开了他问道,“何时的事?”
陈温声音很轻,侧头看着严青的眸子,却是冰冰凉凉,让人不寒而栗。
严青是习武之人。
习武之人便不惧生死。
就算陈温的脸色再唬人,严青顶多就是再退后两步,再作一个揖,“那日在万寿观,江姑娘同林姑娘起了争执,殿下亲口......”
“孤问你何时的传言?”陈温压低了声音,握紧了拳头,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严青又从袖筒中取出了一叠从京城传来的信笺,抬起头,呈给了陈温,“大抵是殿下到达江城的当日,这些都是当时周顺从江陵传来的消息。”
周顺的消息一到,严青第一时间就呈给了陈温,陈温却没顾得上看,说,除了灾情的折子外,其余的消息一律滞后。
灾难当前,人命为先,万事靠后。
这一耽搁,周顺从江陵接二连三送来的消息,都进了严青的袖筒。
陈温接了过来,一封一封地展开瞧。
严青立在他跟前,屋子里很安静,只听到信笺翻动的声音。
过了半晌,那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一道低沉的怒斥声,“滚!”
太子陈温从小到大受礼仪熏陶,以礼侍人,就算再生气严青也从未见他说过粗话。
严青便知,此事非同小可。
——便也没走。
陈温抬头,眼睛里的冷光直直落在他身上。
“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严青今日收到皇后口信后,已经将整件事情理出了来龙去脉,严青不敢再有隐瞒,“退婚的传言兴起后,江老夫人给了江姑娘选择,江姑娘选择了来芙蓉城。”
江姑娘并非因殿下而来,也没想去挽回婚事。
这道理严青不说,如今陈温也知道。
榻几上唯一齐整的一个茶杯盖儿,迎面飞来,严青没躲,勘勘砸在了他额角。
严青顶着一脸的血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桌前的一盏灯火,烧的正旺,陈温坐了一阵,再次打开了皇后送过来的册子,册子上全是人物画像。
陈温很熟悉。
东宫大殿两侧的墙上,便挂着这些画像,画上人物,均是为陈国立下过汗马功劳的烈士。
陈国建国虽不过百年,但历经的君主却数不胜数,本朝之前的君主,在位年数从未有人超过十年,可谓是跌打的臣民,流水的皇帝。
太子开始涉及朝政的那一日,皇上就曾对他说过,“古之贤人道,明君之所以立功成名者,无非是天时,人心,技能,势位。天下社稷乃万民共扶,这些年陈国之所以能在外敌面前不倒,皆因朝中机制稳固,君臣一条心。”
臣子能英勇为国阵亡,君主便不能让臣子寒了心。
那之后,太子的大殿内,就挂上了为陈国牺牲的将士。
很多年过去了,新添了不少。
江家的江将军和他的夫人就在其中。
江将军夫妻当初救下的不只是他的父皇,还有天下苍生,无数黎明百姓。
于公,江将军夫妻救下的是整个陈国。于私,江将军夫妻救了他的父皇。
于公于私,他作为太子,都当敬重他们。
江沼是他们的遗孤,也是他陈温的未婚妻。
他没想过退婚。
但退婚的话确实是从他口中所出。
他是太子,所言所为,皆要三思而后行。
古人云,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那日,是他失了言。
他退婚,不为其他,
纯粹只因那日他被吵得心烦。
雪灾的折子刚到他手上,他没心思去理会女人之间的吵闹。
甚至连她们说了什么,他也无心去听。
只觉得耳边聒噪。
一根簪子,她要是想要,他送她一箩筐都可以。
有何可同人争辩。
东宫夏季里的一声蝉鸣,都有人上树去捉个干净,她若想跟着他,便应该知道他喜静。
是以,他才提了退婚。
本意为唬住她,想让她安静些。
并未想过真要退婚。
江沼喜欢太子,东宫的人都知道。
陈温本人也清楚。
除了每月固定替他做的药膳和糕点,他所用的香囊、绢帕,不少都是江沼给的。
陈温心里大抵也有数。
他承认在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是有些仗着江沼对他的喜欢,断定了她不想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