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着一层雾气,仿似醉得极深,深怕他不定又有什么古怪之事,就越加不愿再坐下去,“抱歉,楚公子,我怀了身孕,不能喝酒,若是你实在无趣,我家先生过半晌就会回来,到时请他与你同饮吧。”
“身孕?”楚歌欢眸色立时黯了几分,待扫向她微微凸起的腰腹,顷刻间,那些黯淡又换成了浓浓的苦涩,终究,他还是没有那个命,但凡所爱的,都不会属于他…
“那…恭喜赵夫人了,这可是大喜事,值得痛饮三杯。”他这般说着,也不再用杯子,直接举起酒壶就往嘴里灌去,那酒水顺着他的口边淌出来,流进衣领里,瞬间浸得血红色的衣衫,颜色更深。
瑞雪看不得他这般,直觉里就猜得他必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就劝道,“少喝一些吧,楚公子若真有心道贺,待孩子满月时,再上门坐坐就好。”
楚歌欢放下酒壶,长出一口气,神色嘲讽而不屑,“孩子满月时,我怕是正躺在茅庐里守坟尽孝呢,楚家二公子,有名的浪荡之人,气倒亲爹,幡然悔悟,守孝恕罪…哎呀,这可又够凌风城里的百姓说上半月了。”他说着说着就哈哈笑了起来,脸上尽是欢喜,可惜,却没人看到他半垂的眸子里藏了什么…
瑞雪沉默半晌,待他停了笑,就慢慢伸手替他斟了一杯酒,淡声说道,“灵风城里现在可是热闹,自然有那更惹大伙儿注意的人。你若是心里难过,就别勉强自己笑,惹得听者心酸。不如找个无人之处,哭上一场也没什么不好,权当洗洗眼睛了。”楚歌欢端了那酒杯,愣了半晌,突然又笑了,这次却真心许多,眼里的温暖之意,再也掩不住,“洗眼睛?这说辞新鲜,我就知道,请老板娘过来闲话定是不会无趣,没想到,知我者,老板娘是也。”
“楚公子谬赞了,我生性心肠软,最是见不得人家苦痛,哪怕你是路人,也会劝上几句。”
楚歌欢细眼微眯,那笑意就换了苦涩,一口喝干杯中酒,道,“不论如何,还是谢老板娘好言相劝。”
瑞雪听得他换了旧日称呼,也没有多言,微微一笑,起身行了一礼,“告辞。”
楚歌欢眼见她转过身去,就要出了包厢门,心底的不舍之意猛然上涌,继而抵到嘴边,唤道,“老板娘…”
瑞雪回身,脸带疑色,问道,“楚公子,还有事?”
楚歌欢一腔话语,突然又不知如何分说,嘴角动了动,最后只低低说了一句,“多谢老板娘相劝,当日击掌盟誓,曾言三事,这就算第二件吧。”
瑞雪挑眉,轻笑道,“楚公子也说过,你算得上我家先生的半个友人,那自然也是我的半个友人,我虽是女子,学不来男儿潇洒,但出言劝得友人少饮几杯酒,也知不能收‘酬劳’。这第二事就不必了,告辞。”
说完,她转身行出,再不停留,很快就进了对面的包厢,彩云狠狠瞪了旺财一眼,严严关了木门。
旺财挠挠后脑勺,后怕的吐吐舌头,他也不是故意要骗这主仆的,如若提起自家公子酒醉,他绝对请不来她们啊,他这不也是心疼自己主子吗?
楚歌欢收了目光,伸手从腰侧的荷包里,拿出一块玉佩,慢慢放在手心摩挲,若是当日她去铺子典当时,他出手相帮,或是那一日没有趁机逼她盟誓发愿,是不是这样爽朗大气的女子,哪怕不会改嫁与他,也会真心拿他当个好友看待,而不是这般生疏,甚至带着防备…
正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咣咣”拍着门板,大喊着,“二公子,二公子,可在里面?老太爷不好了,府里喊您回去呢!”
楚歌欢立时脸色煞白,猛然就站了起来,大步向外奔去,旺财连忙跟上,主仆两人谁也没有留意到,那块玉佩并没有被塞进荷包,而是滑到了桌旁的大花盆里,躺在几颗鹅卵石中间,闪着深碧的幽光…
七日后的正午,一行七八辆华贵的楠木大马车进了凌风城,车旁护送的十几个男子,皆是神色肃然,眉宇间隐隐含着一丝冷厉,如此在闹市中行进,没有一人扭头好奇打量街道两旁的店铺,可见纪律之强悍。
其中一人眼见日头越显毒辣,就扯了马头,走到第二辆车旁边,低声问道,“桂嬷嬷,先找家酒楼歇息片刻,再派人去找清静的客栈吧。”
车里沉默半晌,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好,记得找个热闹之处,顺便探探消息。”
那男子应下,飞身跳下马,问询了两个路人,很快三拐两拐就到了富贵酒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