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先生嘴角一抿,带着一丝不屑,向后捋了捋被微风撩乱的头发,说:“他满口跑火车,不可信……”
“可我就是信任他,”凌云冷冷地说:“比信任你更多。”
凌先生无奈地一笑,靠近凌云,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头发:“初生牛犊不怕虎,慢慢长大了你就知道了,最值得信任的永远是自己的父母。”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去问问他,到底什么来历。”凌云端着下巴思索。
凌先生不放心:“我也去,免得他给你撒谎,你一个人对付不了。”
这话听起来虽然刺耳,凌云却没有继续反驳。
父子二人把大器叫到一边,凌先生清了清嗓子,一脸真诚地对大器说:“恨天哪,凌云很喜欢和你一起玩,看你们的友情,我也很感动。只是感觉你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的名字,身世都是假的,好朋友不应该互相隐瞒,希望你能坦诚相待。凌云这孩子单纯,重感情,容易受伤。作为朋友,如果连真实的名字都瞒着,就不是好朋友了,就和尔虞我诈的成年人一样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转脸征询地看着凌云。凌云抿抿嘴,面带微笑,目光灼灼地紧紧盯着大器。
大器一会儿看看凌先生,一会儿看看凌云,无奈地笑了笑,但很快就收敛了笑容,面色沉得像冰:
“叔叔这么说,就是怀疑我的为人,把我当骗子了。其实大家彼此彼此吧。你觉得我撒谎,我也觉得你撒谎,那为什么一个撒谎者,要为难另一个撒谎者,搞得自己好像包公一样呢?人喜欢追问隐瞒真相的人,责备他隐瞒,却不考虑他的艰难处境……其实追问真相的人,究竟是坚持真理,主持公道,还是另有所图?如果是另有所图,那他还是不要追问了,很可能,他和罪犯是一伙的,甚至他见不得人的事情,可能更多,更可怕……”
大器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口才简直都能和邵军宁相比,都能上电视了。说完这些话,他就扭过身子,大步流星地走了,把凌家父子扔在一边发愣。
凌云责备地狠狠瞪了凌先生一眼,那架势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凌云丢下凌先生尴尬地愣在原地,疾步向大器追来,他速度很快,追上来一把抓住了大器:“等一下!”
大器一甩胳膊,把凌云甩开,脚下加快了步伐。
凌云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就追,大器脚下使劲,想不到凌云竟然比大器跑得快,他堵在大器前面,双手薅住大器的胳膊,眼泪也极不争气地溢出了发红的眼眶,带着哭腔霸道地说:“往哪里跑?我不准你离开我!”
大器皱皱眉,想要挣开他,但是感觉身体似乎有千斤重,眼皮也沉沉地抬不起来,只能看见凌云毛茸茸的发心。
那边凌先生开着吉普车远远地跟着这两个少年。吉普车后面,跟着他的几个朋友的奥迪。
大器低头看着脚下一棵巨大的绿色拉拉秧,它到哪里,就扩张到哪里,绝不容许别人压倒它。即使是再狡猾的人类,也免不了被它把皮肤划得伤痕累累。
“我……”他嗓子有点紧。
就在两个少年僵持的时候,凌先生下车走了过来:
“恨天,叔叔也不追问你了,我看你也有困难,要不,跟我们的车到省城,帮你找个工作,慢慢安顿下来……”
大器思索的时候,凌云已经替他答应了:“走吧走吧,跟我们走吧。”
大器没说话,干脆选择三缄其口了。他沉默地看了看远处渐渐沉下地平线的血色残阳,眼前陌生的荒野,陌生的湖水,陌生的村庄,又看了看对面凌云真诚清澈的眼神。他又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孤独和无助。面对凌云的真诚,他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