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宰剥好的鸡,一瓶白酒,一条烟。
他把这些放在门口,就又到院子里,把如潮水一般涌进来的大人小孩都轰了出去,把大门插上。
萧父笑笑,客套着:“请进请进。”
黄东对黄玉秀说:“大哥大姐,没把这孩子教育好,是我们的责任,真的对不起!”
说罢还深深鞠了一躬。
黄东跟着萧家人进了屋。
萧父看了看黄东等人,问道:“大器怎么样?医院里咋说的?”
“孩子真的诊断出了精神病,你看这是诊断书。”黄东一脸的悲哀看上去简直就是真的。
说着,从包掏出来几张纸,这些纸有大有小,有红色的,有白色的,有绿色的,有蓝色的,有黄色的。
萧父接过来看了半天,上面的字迹特别潦草,许多字看不明白,但有四个字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精神分裂”。
夫妻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萧家三人皆是有些想哭却又忍住了眼泪。
屋里鸦雀无声,安静得有些不真实。
黄玉秀发出一声轻微的抽泣,跪坐在地上,又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哭出声。大红忙上前去,蹲下身扶着母亲,小声安慰。
过了好半晌,萧父才从极大的震惊之中缓过来,面色惨白得有些不真实了。有些脱力的手一松,刚才还紧紧攥着的纸张纷纷落地,他一把捂住额头,颓废地瘫坐在沙发上,体重压得破旧的沙发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呻呤。
黄东面带愧疚之色,看着萧父。
萧父用手支撑着脑袋,抬起脸来,轻轻“啊”了一声。
他起身,把这些纸递给大红,大红也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有点发麻的关节,边看边点头,公章什么的都有,看样子也不像假的。
大红盯着黄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花了多少钱?”
“这都是学校花钱,不需要你们费心。”黄东眼睛飞快地眨了眨,有些紧张,但很快恢复了镇定,面无表情地说。
大红仍然纳闷,盯着黄东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凑近了些:“既然说大器是罪犯,学校为什么对他这么……仁慈?”
黄东往后了两步,低下头,看看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尖。鞋间上面映着自己被鞋尖的弧度扭曲得有些诡异的脸,轻轻笑了笑。
这时,屋里所有人都像是被定住了,视线齐刷刷地投向大红,然后就一动不动了,除了捂着脸无声哭泣的黄玉秀。
“这就是学校的人道主义了,好端端一个娃娃,都诊断出有精神病了,有病就得治病呀。如果他是正常人,犯这种罪肯定是要法律制裁的,但他正好是精神病人,就全免了……”片刻后,黄东抬起头来,淡声道。
“大器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大红眼神和表情一样冰冷,像黑洞洞的枪口一样对着黄东。
“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被诊断成精神病,是因祸得福……”黄东深深叹了口气。
大红点着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到墙边一米多长的大木箱跟前,打开盖子,把这些票据放了进去,飞快地上了锁。整个过程特别快,黄东都没有反应过来。
大红无声地笑了起来:“谢谢黄校长,把这些票据给我们送过来,以后拿着去看弟弟方便多了。”
黄东直接跳起来,走到箱子跟前,说:“这个得归学校管,学校是花了钱的。”
“学校管病历?这可就没道理了。我们家人犯了病,我们家还不能管病历了?”大红嘴角轻轻抽了抽。
沉默了半晌的萧卓伦干咳两声,插话道:“我咋就觉得大器人不在病院,是不是你们偷偷把我孙子杀了,又花钱雇人开了个假手续?你这不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病历和住院证明也不给我们,这绝对不行!”
黄东像被虫子咬了一样,更加紧张,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你们要是不信,现在就去省城看看,就怕人家不让你们进去。”
“难道医院比监狱管得还严?”大红似笑非笑地看着黄东。
“这可不是一般的医院,这是精神病院,”黄东说:“它和戒毒所一样,虽然不是监狱,可也和监狱差不多,国家是有专门法律的。”
大红把脸上仅存的一点笑意也收敛了,怒道:“这算哪门子法律?!”
“还不是为了社会安全,为了治病救人嘛!到时候人家发现病人情况好转了,会通知学校,让学校接大器回来接着上学。”黄东一脸忠厚老实。
大红在心里把黄东这帮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啥时候接回来?”黄玉秀问。
黄东耸耸肩:“现在还不行,别说你们,学校去人也是白搭,一趟路费好多钱呢,省城可不比县城,又是吃又是住,关键时刻上个厕所还收你两毛钱……”
夫妻俩互相对视了一下:“还是先不去……大红你看呢?”
大红端着下巴沉吟着,没有吱声。
黄东朝大红笑笑:“那些票据还给我吧,都是我垫的钱,我还要回去报销呢。”
大红小手一挥,淡淡笑了一上:“好啊好啊。不过我得去县城,把这些复印下来,自己留个底。”
“这丫头办事这么精明,还是你们萧家有福啊……复印完一定要还给我,我要拿着去报销呢,钱都是我垫的,都是拿给儿子娶媳妇的钱垫付的……”黄东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萧父萧母。
黄东的表情极其真诚,极其感人,让谁也无法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