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坚定地摇头,环顾四周森然的长剑,和一脸淡漠的杀手,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诺雅,更像是对那些冰冷的长剑的主人,吃力地道:“我原本也是这样安慰自己,觉得自己无罪,淡漠而又残酷地掠夺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无动于衷。直到遇见你,我那天一剑杀了那个孩子,转头的时候,你那双隐在黑暗里,无辜,惊恐,隐忍而又充满仇恨的眼睛,令我瞬间心里满是罪恶。
我鬼使神差地放过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再也不适合做一名杀手。咳咳...后来我才醒悟,其实,我们作为杀手,比那些买主罪过更大,就像是屠夫和食客,我们取人性命,从来就没有想过,被杀的人,他们的亲人所需要承受的苦痛,都是我们的罪。而我们的下场,或孤苦一世,或死无全尸,就是报应,是下几世都偿还不完的因果。”
四周的杀手闻听他的话,多少都有一些动容,手中的长剑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阿鼎,对不起,对不起。”
诺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跟天煞道歉,怀里抱着自己的杀父仇人,心里却是满满的愧疚。
一口鲜血从阿鼎的嘴里涌出来,诺雅手足无措地去擦,却是越擦越多:“你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以前你受过那么多的伤,不是都挺过来了吗?以前我害了你那么多次,你不是都安然无恙吗?”
天煞的指尖轻轻地摩挲她的脸,一阵轻咳,苍白而无力:“那是你心太软,哪一次都舍不得让我死,每次看到你哭,我都舍不得死了,留下你孤零零一个人。”
诺雅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涌出来:“那你现在就舍得走吗?还有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地围着我,想要取我的性命,你放心吗?”
天煞的手缓缓地垂下来,带着对她的依依不舍,气息奄奄,一字一句道:“诺儿,不要让眼泪打湿我的衣服,你的眼泪都是我今生欠下的罪,会在我轮回的路上烙下烙印......让我舍不得迈出脚步...”
“不!阿鼎!求求你,坚持住好不好?!不要走!”诺雅语无伦次,前所未有的慌乱:“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怀里的人眼睛慢慢地合拢,再也看不到这世间的冷暖与悲惨,嘴角残留的笑意是终于得以解脱的释然,带着对她的牵挂。
诺雅将脸埋进他的胸前,搂得紧紧的,紧咬着牙关,将眼泪生生憋回到眼眶里,整个身子颤抖得犹如挣扎在风中的枯叶。
“小心!”
一名杀手趁着诺雅情绪正是崩溃的时候,偷偷地抬起了手里的剑。同样沉浸在伤感中的官洛大声提醒道。
诺雅看也不看,一把抄起天煞手中的灵蛇剑,一扬手,那名杀手的剑自半空中掉落下来,整个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诺雅吃力地拄着剑站起来,抬起脸,除了泪还有血,双眸已经被阿鼎的血染红,溢满了血腥,有火红的岩浆在眸子里奔涌,叫嚣着,疯狂地卷起噬人的冲动。
她的剑上还有血,适才那个杀手的血,顺着剑锋蜿蜒而下,渗进地上的泥土里。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蕴含着杀戮的力量与欲望。
好像平地卷起的龙卷风,迅速地席卷过四周,只留下足以摧毁万物的气势,与凛冽的杀气。然后,熊熊的怒火燃起,瞬间吞噬着周围杀手的勇气。
杀手们全都情不自禁地退后一步,望着中间的诺雅有些骇然。这哪里还是个杀手,更不是传说,而是实实在在来自于地狱的修罗。
诺雅先动了,缓缓抬起手臂,扬起手里的剑,剑锋在已经悄然到来的晨曦里,折射出最后一道锋芒,然后瞬间就被热血覆盖。
色厉内荏的杀手们被她手里的剑吓住了,好像手足无措根本不懂怎样反抗,或者说在她的剑下,无论怎样反抗都是错,无济于事,极轻易地就被收割了自己的生命。
那把剑太厉害,刀光剑影里神出鬼没,只见锋芒不见剑身,不再是游走的灵蛇,而是化作狰狞的闪电。剑的主人更厉害,她比剑还要锋利,还要迅速,还要可怕!
越来越多的杀手围拢上去,越来越多的人倒下。
几乎是歇斯底里的诺雅,感觉到力气在一点一点从自己的身体里被抽离出去,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有没有呼吸。
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摧毁杀手阁!荡平杀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