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俺有话要说!”
虽然宋话带着浓重女真口音,倒也勉强能让这些宋人听明白。那统制听他这般说,便忍不住发笑出声。
金兵脸色涨红:“你在笑甚么?”
“你莫要误会,岳某非是在笑你。”那统制笑着摆摆手,说:“岳某是在笑,你们女真人果然也不是铁板一块,也不是一条心。”
粘罕心里发毛,生起不祥预感。
这金兵——这脸上有鞭痕的金兵立刻像是浇了油的锅,油星爆腾:“俺原先和他一条心,他只把俺当个畜生那样随意鞭打!”
“他?”
脸上有鞭痕的金兵一指粘罕:“好叫统制知晓,这人才是俺们郎君,之前那人只是他亲兵!”
所有金人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一个个呆滞成木头人,包括粘罕,都好似脑子生锈,卡顿当场。
待反应过来后,一部分金兵当场暴怒,痛骂那脸上有鞭痕的金兵,还有一部分金兵见势不妙,临时倒戈,顺着话承认:“没错,此人便是俺们郎君!”
情况似乎不太妙。
变故突然,粘罕沉默片刻后,忽然大笑:“小高通事,你果有先见之明!”
岳飞沉默看着粘罕,看了很久,看得粘罕不再笑,伸手向他要了一把刀。
“我自己来,不劳烦你。”
岳飞丢给他一把刀,粘罕拿起刀,没有抹脖子,而是割破手指,撕下一块衣角,在上面写上血字金文,冒不出血时就割破下一根手指,割得五指鲜血淋漓。
“帮我一个忙,也算是帮你们自己。”粘罕将衣角放到一边,抬起石头压住,“帮我把它递给我的左丞,他叫高庆裔,我习惯叫他小高通事……”
岳飞不认识金文,张显直接问出来:“你写的甚?”
粘罕表情十分复杂:“我那左丞十分了解中原文化,和我说过你们中原有个诸葛丞相——你们是不可能让我活着,你们帮我把这血书递给我那左丞,好让他辞官,也不要再像诸葛丞相那样替我维持朝廷了。让他走罢。”
其他金兵听得此话,脸色愈发悲痛,还有金兵呜咽出声,泣涕不能言。
粘罕看向岳飞:“我在血书上叮嘱他不必为我复仇,他日,你们大兵压境,攻入皇城,能不能放他走?他没甚么领兵本事,只在政事上很有才能,若无他主,很难掀起风浪。他只认我,若我叮嘱他隐居,他一定会听从。”
岳飞只道:“我会如实禀告我家主公。”
“好!这样便好!”粘罕勐地起刀,在喉间用颈一割,他那匹爱马系在附近,好似感受到主人将死,长声嘶叫,双蹄高抬,如人立而起。
岳飞:“……”
良久,他说:“显弟,将人下葬吧。也没必要侮辱死者。”
张显抿着唇点头。
粘罕就葬在黎阳外面一处小山坡下,张显也没有给他立碑,随便堆个小土包算是对得起死者。
第二日,军队回归黎阳。
“死了多少人啊……”十六岁的青霓跑过来问岳飞,声音非常轻,轻到岳飞险些听不清。
岳飞叹气,道:“主公,打仗总要死人的。”
“本座知道,本座没有难过,只是问问!”
岳飞没有揭穿他嘴硬,只是报个人数,然后说:“假装败仗溃逃时,若无死人,粘罕也不会相信。”
十六岁的青霓认真地说:“抚恤一定要交到他们家属手中,让底下人多去走动,问问会不会遭到其他人欺负,也问问抚恤有没有被苛刻。”
岳飞正色道:“自然。”
十六岁的青霓又问:“可有人受伤。”
自然有,有轻伤,有重伤,还有人在水泥地上跑马时,从马上跌下来,被受惊的马踩断腿骨,终身无法行走。
十六岁的青霓突然有个想法:“你把军营里那些断手断脚……包括缺手指脚趾的人整理出来,写下名单给我。”
岳飞不知所以,只将名单给他。十六岁的青霓抱着名单跑到僻静之处,挑个阴天,召唤出巨蟒。
“母神!”
中二少年上山掏鸟蛋,下田抓泥鳅,河里鱼水里虾,包括他写的自传《灵珠子神尊起居注》一起摆到巨蟒面前,当成祭品。
“您愿不愿意见一见这些人,他们都是为圣城征战的……呃,圣军!若母神原意,孩儿恳请母神赐福于他们,让他们得以断肢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