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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辛辣的东西湖到他眼睛上。
青霓看到朱标双眼红肿,簌簌流着眼泪进来时,沉默一会儿,开口:“你们这是……”
朱标想到他爹把袖子里那么大一块生姜湖他眼睛上,看到他不停抹眼泪还哈哈大笑,哭得更厉害了。
“标……标见过神女。”朱标不间断地抹眼睛,眼泪流个不停:“标以史观,发现……呜……发现各朝各代,政权若非断代,必不超过三,呜,三百载,是不是皇朝气运自有定数,天上神仙规定,不可超过三百年?”
说完之后,朱标红着兔子眼,泪眼汪汪瞅着神女。
爹啊,你怎么拿那么大一块生姜,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朱元章在旁边唉声
叹气:“这孩子因着自己是皇太子,总是忧国忧民,俺怎么劝也不听,只能带他来打扰神女了。”
青霓:“……”
她看看眼泪无声落下的朱标,再看看一副愁容满面模样的朱元章,很想告诉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她一刻不停把脑电波放出去,整个皇宫于她而言都没有秘密。
其中就包括朱元章坑儿子。
朱元章私底下面对朱标时,根本看不出大明皇帝那狠辣与多疑,而是一个会欺负自家小孩的熊家长。
“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人间国祚与神仙无关。”
“那——”
“决定国祚的,只有各国国情。制度好,便能上二百年,制度不好,多一些便是百余年,少一些便是数十年。但无论如何,最多确实撑不过三百年。”
“这是为何?”听上去就像诅咒一样。
“因为生产力。”青霓平静地说:“一个朝廷,无论做什么——收税、抗灾、养兵、招贤纳士、官吏行政,皆要花钱,国土越大,花钱越多。”
朱元章认同地点头。
都说皇帝威风,但皇帝也有难处,那么大一个国家,想要它不分离崩溃,能够良好运行,处处都得皇帝操心。
青霓拿起茶盏,轻轻抿一口,继续说:“但以小农经济的生产力,越往后,就越难以支撑国家需求。”
朱元章差点拿手掌拍自己脑袋。
小农经济是什么?
生产力又是什么?
听不懂。
朱标也是不停拿衣袖擦眼泪。
呜呜呜呜,听不懂,呜呜呜呜,眼睛好辣。
神女却好似不打算和他们解释,仍在说:“刚开国时,一切都是新生,旧势力被打破,旧日财富便不会再囤积在个别人手中。如那些前朝官宦富豪名下的大量土地,会重新成为‘无主’之物,分配给开国初的百姓。地多人少,官员也还未成势,但慢慢的,能分配的土地越来越少,百姓却越来越多,而官员势力也在长期斗争中,越来越大,欺上瞒下,剥削百姓。到这时,皇朝开始走下坡路,这一阶段,约莫是五十到一百年。”
皇帝只有一个,而且人一死政就立刻消亡,换个新皇帝,还得先花费几年到十几年来处理权臣,人一生能有多少个几年十几年?官员不一样,官员如果寿命够又不出问题,能一直在位置上,一直为自己谋算。
生产力不变,个人财富越积越多,总人口的财富就越来做少,皇家没办法向大户人家增税,只能剥削贫民,可贫民财产总值在不断减少,能压榨出来的东西就越来越少。
这样一年一年下去,政府财政越来越亏空,养不起官,养不起兵,养不起民,被剥削的百姓成为流民,成为反贼,而官府却无力处理,如此十几年,或者几十年,皇朝就会迎来破灭。
“所以。”青霓将上述那些表述出来,再抿一口茶,说:“超不过三百年,是小农经济的必然性。”
朱元章:“……”
朱元章小声:“标儿,你听懂了吗?”
“儿……”
朱标用衣袖擦擦左眼,右眼哗啦啦流眼泪,他又赶紧擦擦右眼,这回又变成左眼哗啦啦流眼泪了。
他闷闷地说:“儿……嗝……儿半懂不懂。”
朱元章放心了。
他也只听懂个大概。
嗯,不会在儿子面前丢人。
神女笑了一下。
窗外,植物疯长,不知是何时掉了一颗麦粒在土中,顷刻间,完成麦苗到麦穗的生长变化。
麦穗饱满地从窗外弯进来。
神女转过身。
青霓趁机眨眨眼睛,眼童中黑亮着笑意。
她当然是故意说得很佶屈聱牙。
一个小小的,恶趣味的捉弄。谁叫朱元章要拿儿子来博取她同情。
“生产力……”
神女抬起手,将膨胀出一大团穗的麦子轻轻掐下。
回首,微笑着将其递过去。
“就是这株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