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觉得心里更堵了。
她坐着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端着杯子起身。
还没走到茶水间,刚一转角,就被急匆匆走过来的许雨灵撞了一下。
郑书意脚下不稳,整个人朝一旁的桌子倒去。
桌子一角擦过她的手背,刮破了一层皮,郑书意扶着桌子,盯着手上的刮痕。
许雨灵虚扶了她一把,“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许雨灵就看见郑书意脸上豆大的泪珠突然就掉了下来。
“喂,不是,你怎么就哭了?!”
许雨灵惊呆了,面对四周同事投来的目光,她急得团团转,“我就不小心撞了你一下而已,我又不是故意的!”
郑书意抬手擦了擦脸,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接二连三地往下掉。
“郑书意,你、你、你……”
许雨灵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被郑书意这奥斯卡般的演技惊得五体投地,“你至于吗?演戏也不是你这么演的!”
然后又惊慌失措地跟同事解释:“我、我就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
许雨灵的话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郑书意反而放弃了擦眼泪,蹲下来捂着脸,把头埋在膝盖里,任由泪水从指缝淌到裙子上。
她就是胆小,她就是懦弱,她只想自私地保护自己。
她害怕时宴那样的眼神给她带来的剜心的感觉。
她再也不想体会一次了。
-
与此同时,一年一度的EM金融慈善夜在热烈的掌声中拉开帷幕。
逾千名从世界各地赶来的业内人士齐聚一堂,一室灯色璀璨,满庭衣香鬓影。
推杯换盏间,人人谈笑风生,时宴却注意到余光里突然闪过的一个身影。
他目光定住,在面前众人的话语关注点都集中在他身上时,他的视线却随着那个纤细的女人背影移动。
她穿着浅蓝色衬衣,白色铅笔短裙,长发斜垂在肩旁,端着高脚杯,走到香槟塔旁,小口小口地喝着调酒。
这一细微的动作被关济看在眼里,他随着时宴的视线看过去,确认之后,调侃道:“怎么,有意思啊?她是EM的操盘手Fiona,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不用了。”时宴缓缓收回目光,看着前方休息区,跟关济说,“我过去找关叔叔。”
迈步走过去时,他却伸手扯了扯领带,眉头紧蹙,脚步加快,似乎极力想离开这个地方。
关于郑书意这个人,前几天不曾见面时,他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将情绪按压在心里。
但是今天她突然出现在眼前时,那些暗涌滚滚翻腾而来,几乎快要将理智淹没。
而此刻,仅仅只是看见一个和她背影相似的女人,时宴心里便涌上一股躁意。
此后的整个慈善夜,时宴心里都像悬着一根刺,想拔掉,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
夜半三更,博翠云湾。
落地窗外的夜空中灯火如豆,沿着江城大桥,缀成连绵的珠链。
时宴手边放着几支空了的酒瓶,身上有寒风都吹不散的浓重酒气,而脸上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头顶两盏吊灯在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尽数投射在酒杯中。
稍不注意,就容易看成一双笑弯的眼睛。
或许是酒精上头,时宴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
他拿出手机,把郑书意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原来的聊天记录都还在。
他一条条地往上翻,并不算多的聊天记录,他看了一个多小时。
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等他把短信消息栏里的信息也全都翻出来看了一遍后,酒精氤氲的脑子里,终于了有了清晰的认知。
他在找郑书意是否有过真心实意的迹象。
哪怕只是一丝。
酒劲后催的时候,他还想过,只要有那么一些蛛丝马迹,他甚至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满屏的甜言蜜语,此刻看着却像个笑话。
时宴放下手机,却抬手挥倒了桌上无辜的酒瓶子。
在成年后缜密迈出每一步的人生中,时宴甚少有这些发泄的小动作。
但现在,好像除了无端地情绪发泄,也没有其他的排解方法。
玻璃渣四溅,清脆的响声在空荡的房子里回荡。
郑书意又安安静静地躺到了时宴的黑名单中。
再抬眼时,金黄的日出已经把江城大桥装饰得流光溢彩。
手机里有来自国外的重要邮件提示音,时宴瞄了一眼,目光微闪。
在收件箱里,有一封来自郑书意的来信。
没有基本的邮件礼仪,没有抬头称谓,直接一段短短的文字:
对不起。
我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
希望你以后的人生中,不会再遇到我这样的人。
愿你健康顺遂。
原本已经平静的情绪容器,又被这一封邮件砸碎。
时宴把这短短几行字看了好几遍,突然自嘲般笑了。
那些所谓的娇憨可爱,都是她为了达到目的的表演而已。
作为一个财经记者,这才是她的真实语气。
甜言蜜语是套路,真正的喜欢是遮藏不住的笨拙。
时宴想,他要是早点认清这一点,也不会让自己沦落至此。
可是即便这样,时宴脑海里还是浮现出她拉着他袖子,可怜巴巴掉眼泪的模样。
虽然理智告诉时宴,她不可能掉眼泪。
但酒精总能在这个起到麻痹作用。
时宴又把郑书意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并且编辑了一行字:
所以你有过一点真心吗?
盯着郑书意的头像看了许久后,时宴叹了一口气,按下了发送键。
下一秒,界面弹出一条消息。
“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发送好友验证请求。”
时宴27年的人生中。
第一次,于无人处,爆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