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给气了个倒仰,叫宫人抚着后背顺了半天气才缓过来。
继而又使人往翠微宫去传了冯兰若过来,按捺住满腔怒火,和颜悦色的问她:“陛下今日召你过去,都说什么了?”
冯兰若有些羞涩的垂下眼睑:“都是些小儿女的贴己话,问妾身想不想家,在宫里住得习不习惯……”
皇太后目光微凝,威仪深重:“就这些?”
冯兰若被她看的心下打颤,眼睫颤抖几下,强忍着没有变色,羞道:“陛下,陛下还说妾身长得好看,日后……”
她涨红了脸,没再说下去。
皇太后却自觉猜到了七八成,当下对没头脑更生三分厌恶,再看冯兰若时,语气便柔和起来:“你这么好的孩子,也难怪陛下喜欢,本宫见了都爱得不得了,何况陛下?”
把冯兰若说得愈发脸红了,周围近侍也附和着说笑起来,又留她用了晚膳,才吩咐侍从好生将人送了回去。
……
一直到坐到轿辇里头,冯兰若脸上的笑意方才淡去。
她细细回想着今日所经历的一切。
新帝同她说的话。
皇太后同她说的话。
又不禁回想起进宫之前,祖母看似慈爱的叮嘱和阿耶阿娘的不舍与泪眼。
此前离开太极宫时,冯兰若便清楚的意识到新帝的话中之意——他不需要骑墙派,兴庆宫跟太极宫,她只能选择一个。
短暂的迟疑之后,她很快做出了选择。
她不是冯家唯一的女儿,但新帝是唯一可以让她登上后位的丈夫!
再则,从新帝的问话里,她隐约察觉到了几分异样。
堂姐珠娘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将心思表露在脸上的人,而大伯母执掌冯家中馈多年,内外都是交口称赞的,即便七年前自己因为阿耶的事情对她口出恶言,她也不过一笑了之,这样一对母女,怎么会因为自己入宫为妃而将妒忌表露的那么明显?
作为皇太后的弟媳和嫡亲侄女,她们真的会为此吃心,妒恨的如此失仪吗?
若真是如此,这个机会怎么可能落到自己身上!
冯兰若越是往深处思量,便越觉惶恐不安,再去想新帝今日所说的话,便更坚定了站队新帝的想法。
故而在兴庆宫,皇太后问起今日之事时,她假做羞赧,轻描淡写的搪塞了过去。
只是……
冯兰若掀开轿帘,望向太极宫方向。
陛下,您会让我替您做什么呢?
……
接下来的几日里,嬴政依次单独召见了先帝留下的几位重臣,除去几位丞相之外,更不乏有勋贵栋梁。
待来人行礼问安之后,便是一句:“朕国朝新君,朝政未明,卿何以教朕?”
来人往往先口称不敢,继而或者讲文教,或者言武功,不一而足。
毕竟都是第一次单独拜见新君,尚且不知他政事喜好,故而都是浅尝辄止,不敢深谈。
嬴政对此早有预料,是以并不觉得奇怪,只有中书令王越,诸事谈完之后面露迟疑,神态犹豫:“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嬴政还没做声,空间里几个皇帝就先烦了,群情激奋起来。
来了来了,欲擒先纵、欲言又止它来了!
谁当政的时候没被这一套膈应过呢。
朱元璋大声咆哮:“说不当讲,叫他滚!憋死这个龟三!”
刘彻:“说不当讲,叫他滚!憋死这个龟三!”
李元达:“说不当讲,叫他滚!憋死这个龟三!”
李世民:“说不当讲,叫他滚!憋死这个龟三!”
嬴政就当他们是苍蝇嗡嗡,面无表情的捏了下鼻梁:“讲。”
王越便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疏,双手作递呈状:“臣要弹劾尚书左仆射董昌时结党营私,勾结吏部侍郎杨集左右官员升迁,败坏吏治,祸我朝纲,罪在不赦!”
嬴政浓眉微挑,示意内侍接呈上来,展开奏疏看到一半儿,便心有了然。
董昌时结党了吗?
老实说,真没有。
从头到尾,奏疏中也只是讲董昌时与吏部侍郎杨集关系甚笃,其余几个疑似结党的官员不过五品六品,这算个什么党啊。
董昌时左右官员升迁了吗?
真要追查,也只能说有几个他看好的人被吏部选了官,但没有证据证明那几个人都是不学无术之徒,更没有证据证明这中间存在利益交换。
要真是有证据,这位王令君就该直接在朝堂上发难,一举将董昌时跟杨集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没有证据他在说什么?
他说了啊,第二页第五行到第七行——尚书左仆射董昌时勾结吏部侍郎,为一骑曹参军事谋官,该人原应留京就职三年,结果刚当值一年出头就被吏部遣陇右道为翊麾校尉,于法不合……
嬴政看到这儿,立时就从慕容璟的记忆里翻出了这事儿。
原主跟董昌时的侄子为抢一小倌儿大打出手,宵禁闹事,被巡防的金吾卫抓起来打了板子,事后骂骂咧咧想去报复,不曾想那金吾卫已经被调走了,他虽为宗室,却也干涉不得吏部调遣,鞭长莫及,只得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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