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让人传了个郎官过来,倒不是想做点不能描写的事情,他今年才多大啊,身体又没彻底养好,最好不要急着造作。
他是特意跟人培养感情的。
不如此,怎么叫天子知道他这个“孙女”明白他的心意,且并不是个恋爱脑?
不只是这个郎官,其余几个也是一样的操作。
要不怎么说跟聪明人合作就是痛快呢,几位郎官眼见镇国公主这一月以来都对他们颇为和蔼,如今单独召见,也只是说起京城的风土人情,眉宇间并无缠绵悱恻之意,心下便有了三分了悟,当下配合的说起京都风物,神情一个赛过一个的温柔。
这对他们来说,其实是最好的结果了。
倒是空间里边几个皇帝闲的抠脚,摸着下巴议论起来。
李世民饶有兴趣道:“你们说要是改改人设,这不是分分钟搞一个虐恋情深出来?”
朱元璋很熟练的设置了故事背景:“被天子选中,遣往北州的郎官当中,有一个人淡如菊、清冷自持的,相貌可能不是最好,但那种似有似无的疏离气质,却让人欲罢不能……”
李元达开始给这个设想增砖添瓦:“镇国公主与他真心相爱,但是又担心此事传到天子耳朵里,会害死自己的心上人,所以就故意冷落他,与别人恩爱缠绵,生了好几个孩子……”
李世民赶忙补充:“人淡如菊很失落,也很伤神,但是镇国公主安慰他说这都是为了保护他,只有跟他在一起才会有精神交流,跟别人在一起都是纯粹的为了身体和麻痹天子的需要……”
朱元璋:“然后就在镇国公主跟别的男人恩爱生子的时候,人淡如菊因为太不得宠,被刚刚喜得贵女的恶毒男配下令阉了,又骗他说公主最爱的人从来都不是你,是我,人淡如菊失血过多,在悲愤当中噶了,再一睁眼,发现他回到了一切都没发生之前,然后这样那样,虐恋情深,最后还是跟镇国公主在一起了……”
李世民跟李元达心满意足的啧啧着,表情唏嘘。
无法融入集体的嬴政:“……”
无法融入集体的嬴政:“……所以到底有没有办法让朕退群啊?”
他忍无可忍:“你们这群混蛋,真的给朕平静的生活增添了太多烦恼!”
……
几个郎官的到来只是给刘彻的生活增添了些许额外的消遣,忙碌于公务仍旧是他生活的主旋律,只是在得了空的时候,也会找这个郎官喝喝酒,听那个郎官弹弹琴,雨露均沾,谁也没冷落。
傅伯林想象中的镇国公主:还有些小女儿家的拘谨,虽然能猜到几分天子的心思,但行动上难免会透露出几分拘束。
实际上的镇国公主:左右逢源,长袖善舞;铁索连舟,如履平地。
他把自己观察到的如实记下,令人飞马送至京城。
天子打开奏疏之前:来看看我孙女陷入情爱当中了没有。
天子打开奏疏之后:6
不过总体来说,他对于镇国公主还是满意的。
对于这偌大国朝的后继者来说,感情是最不要紧的东西,执掌天下的人,想要多少美人得不到?
这孩子能够通晓他的心意,这是其一,通晓他心意之后也没有急着招人服侍,更不曾因此耽误公务,这才真正挠到了他的痒处。
天子将那封奏疏合上,起身离开了静室,如往常一般循着长廊走上高台,居高临下的俯视整个京城,漫不经心的问心腹近侍:“这段时间,诸王都有什么动向啊?”
近侍毕恭毕敬道:“诸位王爷并无什么异动,也不曾私下有所往来,只是往太子妃处走动的更勤了,先前成宁公主被诊出了身孕,送的礼也格外厚些……”
天子不置可否,又问:“成宁作何反应?”
近侍垂着头道:“公主向来端方,不骄不馁,处之泰然。”
天子默然片刻,忽的道:“太子妃是个好母亲啊,几个孩子都被她教的很好。”
近侍笑着奉承道:“太子妃再好,总也要您眼光好,将其许给东宫才行啊。”
天子笑了笑,手扶着栏杆,微微侧过脸去,半边面孔隐藏在阴翳中:“你觉得,诸王此时的顺服,是出自真心吗?”
这样要命的大事,即便是天子亲信,也要恰到好处的拿捏好度量。
近侍恭顺的垂下眼睛:“如此家国大事,奴婢哪里懂呢?奴婢只知道追随陛下您,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天子哈哈大笑,笑声响亮,惊起了不远处殿宇之上停歇的一群飞鸟。
侍从们如出一辙的低着头,噤若寒蝉。
片刻之后,天子脸上的笑容敛起,神色转为阴鸷:“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假的!”
天子很清楚惯性的力量有多大,也明白册立一位公主为储君要承受的压力会有多大,现在之所以诸王缄默、朝臣不语,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赞同,而是因为他们不敢忤逆自己!
为什么他们会表现的这么恭顺?
因为在他们眼里,自己已经老了,就像是燃烧到尽头的火烛一样寿数无几,他们不需要主动跳出来,用自己和家族姻亲的性命做赌注与自己对抗——他们只需要等自己死!
如今的局势,正如同一只皮球被按进水里,冷眼旁观之下,只觉皮球仿佛就是能沉水的东西。
但是天子清楚的知道,这只皮球之所以能沉水,是因为他正伸手按在上边,哪天他一旦撒手,这只皮球先前承受到的按压力有多大,此时会发生的反弹就会有多大!
等他死了之后,诸王与朝臣们对于公主继位的反扑才会正式开始!
但是天子并不打算自己出手料理掉这些人。
颖娘,来证明给朕看吧。
天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朕可以提议料理掉诸王,可以替你处置朝臣,但杀掉了诸王,也会有其余宗室在,处置了朝臣,也会有新的人补上来。
如果你自己立不起来,无论朕替你做多少事,都是无用功罢了。
颖娘,天子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来证明给朕看吧!
……
先前的几场大胜给刘彻积攒了足够多的财富,打通西域之后开通的商路,更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腰包里有钱,手里边有兵,先前筹备的那条直道很快就被建设起来,他甚至于做了一个创举——并不是发百姓以徭役的方式参与修建直道,而是通过以钱换取人力的形式来完成它。
北州连年战事,人口凋敝,十室九空,劳动力本就稀少,此时强行征求民工服役,之于北方诸州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如若是用钱买人力修筑直道的话,却会极大的提高百姓的积极性,同时,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带活经济。
此事也不是没有官员反对:“公主,您修建这条直道,本就是为了让南方及京师的行商能够来到此地,是为百姓谋利的大好事啊,怎么反而还要再给他们钱?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呢!”
旁边有人附和:“是啊,若真有人因为您征发徭役而心怀怨怼,决计是贪懒贱民,死不足惜!”
刘彻笑了,反问那二人:“你们想不想实现‘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啊?”
那二人听得面面相觑,却不敢违背这明晃晃的政治正确:“下官当然是想的。”
刘彻又问:“想不想让北州诸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那二人又道:“当然也是想的。”
刘彻再问:“想不想让百姓安乐,社稷安宁?”
那二人只得道:“当然也是想的!”
刘彻便温和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一天当值十个时辰,剩下的两个时辰穿上甲胄出去巡夜?是因为对国朝的忠心不够诚恳吗?”
那二人听得变了脸色,慌忙起身请罪。
刘彻恍若未见,继续轻声细语道:“既然如此,你们又为什么不把家财散尽,用来接济贫苦百姓,救死扶伤?是因为觉得那些贱民不配吗?”
那二人已经是汗流浃背,连声称罪。
室内其余人也不由得低下头去。
刘彻冷笑一声,脸上笑意全无:“混账东西!我看你们是清闲日子过得久了,早就忘了民生黎庶为何物了!”
说罢一掌拍在案上,厉声道:“如此蠹臣,吾不用也!”
他神色向来和蔼,陡然转变容音,如此声色俱厉,更令人觉得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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