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王吓了一跳,继而面露愠色:“难道连规矩都混忘了吗?一声不吭,便敢直闯入本王的书房!”
心腹满面焦灼,甚至顾不得请罪,便连珠炮似的道:“王爷,大事不好,那李长生已经带兵打过正门了——”
济王听得呆住,几瞬之后回过神来,脸上血色全消,急声道:“长史何在?!”
心腹艰难的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不知,你不知——”
胸腔里仿佛有一池岩浆在上下翻涌,灼伤了济王的五脏六腑,也叫他口干舌燥,怒焰滔天。
只是听得二门之外隐隐有杀喊声传入耳中,便生生压了下去,厉声道:“我们的人呢?本王的亲兵,不是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精锐吗?!拦住他们!”
心腹小心翼翼道:“李长生向来以勇猛名震当世,寻常人哪里拦得住他?”
又说:“您可是魏王殿下的皇弟,即便他真的到了此处,也该给您磕头请安,哪里敢对您有所不恭?”
济王连说了三声:“糊涂!”
李长生没见到自己的时候,就敢带人攻打自己的下榻之所,等真见了自己本人,难道还能毕恭毕敬?
至于魏王兄……
济王心知肚明,易地而处,他的弟弟趁他不备夺了他的某个要城,事后又被他的心腹爱将所杀,有功无过,明面上责备几句过了情面,之后还不是该怎样就怎样?!
怎么可能指望魏王替他主持公道!
外边的杀喊声愈发近了,济王额头上逐渐涌出一层冷汗来,脑海中忽的灵光一闪,一把攥住了心腹手腕,急声道:“钱伦何在?速速带我前去找他!”
指望自己手下那些士兵抵御李长生,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他就要抓紧时间找一个同盟,而放眼整个德州,还有谁比钱伦更合适?
不管这个李长生有没有打算捏死钱伦跟自己,借机掌控德州,他只管这么跟钱伦说便是了!
只要让钱伦出现在德州军民眼前,让他得到话语权,哪怕只是一部分,于济王而言也足够了……
心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钱伦……”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王爷,钱伦怎么可能帮我们?”
他们前不久才刚把钱伦下狱啊!
济王冷笑一声:“我跟他是一条绳索上的蚂蚱,帮我,他有一线生机,不帮,必死无疑!”
济王顾不得诸多细软与机要文书,便匆忙出了门,着一干亲兵护送,往关押钱伦的地方去。
刺史府占地面积不小,钱伦更是被押到了后院的一处偏房安置,济王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赶了过去,眼见着已经能望见那处屋舍的门户了,却听“嗖”的一声弹响,一道明光擦着他的脸颊划过——
济王猝不及防,身体猛地一颤,险些向那道明光来时的相反方向栽倒,亏得被心腹扶住,才将将站稳。
其余亲兵顺势拔刀出鞘,护持在他左右。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道明光已然发出一声闷响,穿过悬挂在门前的那盏灯笼,结结实实的钉入那扇门户。
下一瞬,数支带着火光的箭矢成群结队的自他眼前飞掠而过,火光大作,浓烟滚滚。
济王嗅到了火油的刺鼻味道。
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猛烈跳跃的那团火光,只觉得好像有什么生命中十分要紧的东西也在那火焰中被烧掉了。
转头去看箭矢飞来的方向,却是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男子,体量剽悍,眉眼英武,手中持一张弓,却不看他,只望着那座熊熊燃烧的屋舍,神色惘然:“钱刺史,是长生来晚了,不仅没能救得你的性命,连你的尸身都未能保全——”
说完,他手臂发力,将那把弓箭丢到了起火的屋舍之内。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李世民才转过脸去,居高临下的看向了济王。
济王的感觉,就像是冰天雪地里被浇了一桶冷水,从头到脚都结着冰。
嘴唇嗫嚅着动了动,他强行控制住声音不要颤抖:“你便是李长生?”
李世民冷冷觑着他,却不言语,缓缓将腰刀出鞘道:“你可以选择与我正面决斗。若你赢了,你走,输了,把命留下。”
济王眼皮猛地一颤。
能活着,谁想死?
他伸手去亲兵腰间,意图将其佩刀取下,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下。
济王痛苦不已道:“你可是李长生啊,我怎么可能赢得了你?!”
他闭上眼,捂住耳朵,情绪全然失控,发疯似的自语:“我不行的,我不行的,我不行啊!”
敌人不战而降,李世民脸上却无半分快意,甚至于有几分难掩的悲悯与感伤。
“你这家伙,居然也是李家的子孙……”
他归刀入鞘,吩咐同行的心腹:“送他们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