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男孩伸出援手的人……她的底色并非无药可救。
然而,此刻对上女孩分外认真的眼神。
“做得不错。”
安室透违心地夸奖道。
月光映入室内。
便携照明的光源一时还关着,即使光线并不充足,他也察觉到她的气色越发差了,本就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
“需要的话就扶着我。”
出于保险,二人除了必要的目标外,没有触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哪怕是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桌椅。
“不需要,我还能行。”
枡山瞳用力咬了下嘴唇。
波本目光微凝,他继续低头阅读材料。
读着读着,男人捏着纸张的手指越攥越紧。
“安室先生?”
枡山瞳有点担心道。
安室透回神,对她摇摇头表示无事,他飞快地用隐藏式照相机留存证据,就在即将拍完十几页材料的时候。
刷。
一道光猛然打了过来!
是强力手电筒的光,划过屋外的走廊,有一丝漏进了他们所在的室内。
安室透毫不犹豫地放下手头的材料,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女孩身边,按住她的肩膀疾走几步,把人推到视线的死角。
麻烦来了。
他们静静呆了半分钟左右,室外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男人松了口气,看这情况,多半是常规巡逻。
忽地,剧烈的脚步声响起,几乎是顷刻之间,走廊上闪起一排一排的红灯,并没有刺耳的警报声音,可是不断闪烁的红光,依旧让人心中不详之意愈浓。
安室透不打算再碰运气,他一把捞起靠在墙边的女孩,开始狂奔。
哈尔森莱弗利设在地底的基地,同样有几分迷宫的布局风采。安室透凭借来时的记忆左拐右拐,隐约能听到保全人员的英文对话。
“又有人来了!”
“在哪儿?”
“这次是哪个找死的……”
行动起来的精悍队伍如同捕猎的猎豹,谨慎行走在走道中巡视。他们已经进行了内部通报,马上就会有更多人前来进行支援。
“放下我吧。”
藏匿在一座庞大的雕塑后,女孩小声道。
“不舒服吗?忍一忍。”
安室透很警惕地向外张望,随手把扛在肩上的人又向上举了一下。
——确实不舒服。
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她差点被颠吐了。
枡山瞳头很晕,再想到那掉下去的数十分值……
——要是这次之后差额回不到安全线内,那可亏大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安室先生,我是说,您丢下我离开吧。”
安室透怔了怔。
“对方早有准备,而我眼下对您而言是个累赘。”
话说到这儿,男人把女孩放了下来,枡山瞳倚着雕塑的背面支撑身体,几缕金发被冷汗打湿,紧贴着脸颊,唇色像浓雾下的花瓣……原本盛装的大小姐现下异常狼狈。
“再说也是我一孤行要来的……”她勉强对他笑了笑,“是我的错,我的身体本就不适合出外勤。”
“您先走吧,放心,我不会对他们说什么的。”
……
他紧紧地盯着她,蓝眼睛里情绪翻涌。
“你甘心吗?”安室透终于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没头没脑。
“什么?”
“……被丢在这里。”
枡山瞳神色诧异,满眼写着疑问。
“为什么要现在说这个?”她蹙眉道。
“说说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他逼视着女孩。
“……非要说的话,我早有觉悟。”她长睫低垂,语气低落。
视线再次扬起的时候,枡山瞳眼中多了着急。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安室透反而一副真的不怎么慌张的样子。
“我不信你是这么愚笨的孩子。”他说。
“您是想说我犯傻吗?”枡山瞳做了个深呼吸,“那您有什么好办法?”她显得愈发心焦,为此话都冲了几分。
“……再说了,欲想成事,必有牺牲,我以为这是大家的共同认知。”
“你想成什么事?”
“什么?”
“你说想拿到组织代号,然后呢?”
“然后……拿到了组织代号,就是组织有代号的成员了啊。”
“哈。”安室透低低地笑了一下。
“你说得对。”他唇角弯弯,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摸出了一把glock。
“什么对?”
“欲想成事,必有牺牲……今天晚上,还是让别的人牺牲吧。”
安室透单手把弹夹推了上去。
——打草惊蛇不是好主意,但他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他鱼死网破的架势吓到了女孩,她用气音急急道:“这样我们都会有生命危险的!”
男人又掏出了第二把枪。
“……留下我还有一个好处。”她好似要阻拦他的行动,手臂伸了一半又落下,死死拽住裙摆上的金粉纹路。
“他们一时半会是不会杀了我的。”枡山瞳说,“而拉格比公学的学生失踪,会给警方足够的由头来搜查这里。”
这下,安室透停下了动作。
“你要我去报警?”他感觉最近自己脸色的奇特程度超标了,为这意外的展开,男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然不是您。”枡山瞳给了一句理直气壮的否认。
“那样会暴露身份的。”她说。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能想到这个。
“那你要我怎么办?”他随口应付枡山瞳,专心计划将要采用的射击方案,没有料到她的下一句话石破天惊。
“玛克会知道我在哪的。”女孩一手抚上自己的右臂,垂眼道,“我的体内……有他植入的追踪器……”
……
“所以您走吧,之后再找人救我出来。”
“你相信我?”
“我相信您,即便是组织……”她顿了顿,“我们也是同伴啊。”
安室透越过古堡干涸的护城河,他最后回望了一眼夜幕下的尖塔,说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
——小骗子。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漂亮,实则并未对他寄予一丝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