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扶起他,平静的脸上浮现几分关切:“地上都是雨水,小心湿了衣裳着凉。”
她睫毛颤了颤,避开魏璇的目光。她本就对自己挟恩图报的小人之心有几分愧疚,如今怎敢再受他一拜。
魏璇怔怔地看着周旖锦,手背在身后,半晌点了点头,唇角挂了一抹轻轻的笑意。
“对了,你可愿意……张美人出冷宫前这些日子,就住在凤栖宫?”周旖锦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告知。
她似乎有些紧张,声音略带颤抖,补充道:“你若不愿……本宫也不会勉强,只是许多人本就对你和张美人有怨在心,你继续住在翠微宫,本宫怕胡美人护不住你。”
一旁的柳绿看着周旖锦,眼神中满是费解。
娘娘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平日里治理六宫手段甚是独断专行,怎会跟质子殿下解释这么多,还要听从他的意见?
“微臣……”魏璇的声音忽然僵愣住,心脏猛地狂跳起来。
凤栖宫自建成,这偌大的宫殿便只有周旖锦一人独住,他何德何能与她这样靠近……日日夜夜,陪在她身边?
魏璇低下头,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
周旖锦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轻轻笑了笑:“你与你母亲平日里帮了本宫许多,危急关头,本宫怎可能撒手不管?”
她声音轻柔,话里带了些安抚人心的力量,可魏璇微皱着眉,心却悬在半空中,迟迟不能放下。
从前与周旖锦有些距离,尚能压抑住心里对她的情意,如今要住进凤栖宫里,若她有朝一日发现……自己既承着恩情,却又对她抱有那样不堪的想法,心里是不是会格外厌恶?
罢了,自己还是莫要打扰她的生活。魏璇深深看了周旖锦一眼,犹豫了片刻,平日里有勇气违逆皇权的心,忽然萌生了退缩之意。
然而,未等他发话,周旖锦却当他默认,仰起头,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质子殿下让一让,本宫还站在雨里呢。”
魏璇立刻回过神来,忙侧身让出一条道,一旁的柳绿看了他一眼,顺势说道:“殿下今夜便回翠微宫收拾一下,搬到东边偏殿颐和轩住吧。”
魏璇半边身子在雨中,愣了好一会儿,有些木讷地点点头。
他向来扎的利落的黑发被雨打湿了,一绺贴在脸颊边,眼角微微下耷看着地板,显得十分乖顺。
周旖锦亦回头,对他笑了一笑:“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尽可以跟本宫讲。”
一直到坐在那张红木床上,魏璇心中还徘徊着一种虚妄之感。
外面的雨势渐渐小了,耳边是点滴水珠跌落的清脆声响。
柳绿吩咐一众宫女打点收拾好了整个颐和轩,这儿从未有人久住过,四处纤尘不染,空气中点了沉香,幽幽白烟萦绕在身边,如坠仙境。
“质子殿下早些休息吧。”柳绿要合上门,忽然被魏璇叫住。
“柳绿姑姑,”魏璇抿了下唇,神色有几分不自然,“我应何时去给娘娘请安?”
柳绿不假思索道:“娘娘向来早晨不喜人打扰,质子殿下不必去了。”
“……是。”魏璇声音哽咽了下,他知道自己心里徘徊的是淡淡的失望。
但转眼,他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淡然笑了笑,说道:“柳绿姑姑,时辰不早了,你们回去歇着吧,剩下的我自己收拾便好。”
柳绿愣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领着宫女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魏璇打量着四周,明珠吊顶,水晶嵌壁,连他在玥国当皇子的那段日子,都不曾住过这样好的宫殿,不禁心中有些忐忑。
斑斑点点的细碎月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棂撒下,他往西面走了几步,呆呆地站在窗前,一直等到主殿的灯一排排熄了,方才躺回那张柔软的红木床沉沉睡去。
周旖锦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苏新柔贴心地拉起了帷幕遮光,周旖锦眯着眼看着面前忽明忽暗的光晕,略一皱眉,不耐烦地又将被子蒙上脸。
“娘娘,早些起来吧。”苏新柔见她醒了,伸手一拉,日光照射,室内又恢复了灿烂的光亮。
“皇上今日要来凤栖宫呢。”
听见这话,周旖锦预发恼了,闷闷不乐地揉了揉眼,起身洗漱。
“对了娘娘,质子殿下在外边等一早上了。”苏新柔想起此事,又补充道。
周旖锦的眼睛忽然瞪大了,匆匆吐出嘴中漱口的水,疑惑道:“不是叫他不用来请安吗?”
苏新柔摇摇头:“质子殿下说,就在外面等着,娘娘醒来再传。”
周旖锦下意识舔了下唇,看着铜镜中头上未经打理的发型,和迎风竖起的一根呆毛,轻叹了口气,无奈道:“阿柔……快帮本宫梳头。”
苏新柔点点头,握着梳子的手指忽然一顿,心中升起不解。
怎得皇上要来,娘娘看上去兴致恹恹,可一提起质子殿下,便这般有精神起来?
梳子上蘸了梳头水,顺着周旖锦乌黑的长发划过,满室氤氲着馥郁的白花香,漩涡般诱人着迷。
咦,这玉梳好像也是质子殿下送给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