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拨了几根弦,熟悉的音而起。她没有弹,时过境迁,心境不一样,木琴可能还是原来的木琴,但弹琴之人却已不是过去的宁染青了。
“小姐,这里曾是你的居处吗?”寒玉忍不住问。
染青挑眉看她,“怎么,觉得很寒酸?”
寒玉却摇摇头道:“不会,挺幽静的,走进这里,心也可以平静下来。”
有些意外她的回答,不免多看了她两眼。见她只是含笑看着自己,眼中却有几番愁丝,联系起她曾是凝香姑娘的事,不由了然,或许寒玉也向往这种宁静悠然的生活吧。
其实虽然心中对宁相冷落丽珠娘一事觉得愤怒,但这后院生活倒真的算是宁静惬意,不用去管那许多世俗之事。所以回到相府后,她第一个想来的地方就是这个住了十年的后院。
但也只小坐片刻,就起身离开了。过去可以缅怀,但不能沉溺,前方的路已经选好,就得抬着头往前看。
第二天圣旨真的下来了,婚期定在六月初六,很赶,只剩半个月了。
染青也没心思去纠结时间的临近,因为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宫里的教习嬷嬷,是专门教她大婚礼仪以及宫里规矩的。至于嫁衣,据说在他们回程时,已经飞鸽传书回来,让“锦衣纺”赶制。
整整半个月,染青几乎连喝口水歇歇的时间都没有,不停地跟着教习嬷嬷学那些要命的规矩。她男装惯了,走路也是大开阔步的飒爽之姿,而宫廷中女子走路却必须小碎步,一步一步,腰也要相映衬着摆动。
光这一项,染青足足走了五天,才算是有了进步。
而更繁琐的是婚嫁那天需要走的程序,何处该行礼,何处该跪,何处该说什么话。
每到夜里,染青躺到床上是立刻就入了眠,半分钟都不耽搁。还没睡醒,就会被寒玉叫起来,继续练习。
终于到了六月初六这一天,是染青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却也是忙得天昏地暗的一天。
天还没亮,染青已经被寒玉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宫里来的嬷嬷和侍女们一拥而上。
穿衣的穿衣,描眉的描眉,扑粉的扑粉,盘发的盘发,一个个精致的首饰往头上插。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染青只觉得透不过气了。光这头上的凤冠,她约莫估计着有五斤重。身上丁玲当啷挂了满身,最后是披上那件大红色的嫁衣。
说起这嫁衣,做工自然不用说,主在是裙摆处用珍珠一个个穿起来制成了一只凤凰,且还配上鲜艳的羽毛,真有些像霓裳羽衣。
揽镜而照,染青自己都不识了,那镜中人是她吗?头戴凤冠,身披红衫,双颊也是嫣红,眉眼多了许多艳丽。
屋外喇叭在吹,迎嫁队伍已到,红头巾立刻盖住了染青的视线,只觉身旁两人搀扶着她往外走,引进了轿子中,手里被塞进了一个苹果。
相府到皇宫本不远,也就一盏茶的工夫,可愣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不为别的,因为满满整条街,全涌满了人。
而蜿蜒数里的红妆队伍从相府而出,一担担、一杠杠的嫁妆朱漆髹金,流光溢彩。这支队伍慢慢向前延伸,浩浩荡荡,仿佛是一条披着红袍的金龙,洋溢着吉祥喜庆。
十里红妆当如是。
这是东云皇朝嘉帝的首次大婚,百姓们的脸上也都洋溢着喜气。
只有少数人还记得四年前的那场变故,曾经有如许人也曾慨叹着红颜命薄,如今红颜归来,登上凤凰之位,当真是一场喜事。
天家的婚礼,场面之浩大,不是官宦之家可以比拟的。就这锣声鼓动也是传扬百里,还有仪仗队伍绵延不绝。大家都想见一见这无上荣耀光环的女人长得何等样貌,就算看不到,也能一睹这天家婚礼的喧闹繁华。
可惜染青只能坐于轿中,听着外面的纷扰,肚子空空如也,早上起来滴水未粘。之前教习嬷嬷就已经严令过,大婚这一天是不能用早膳的,不知道是何时流传下来的老规矩,却是苦了染青这个新娘。
六月的天,已经开始变热,她身穿这件锦色红嫁衣,美是美矣,却也让她热得透不过气,而她还只能端坐不动。
终于迎亲队伍进了紫寰宫,宫门在身后缓缓慢慢被关起。
染青心头沉重,觉得自己犹如一只自动飞进笼子的小鸟,从此自由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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