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该有的礼数布置得差不多了,说书先生这才伸手抓起那块惊堂木,在众多酒客们屏住呼吸的期待下,惊堂木重重敲击在桌面之上。
随即酒肆里飘荡起说书先生苍老但又中气十足地嗓音:“上回最末,说到了天下帝业张狂,百年江湖飘荡,那乾阳百年王朝不过白马过隙,转瞬即逝。”
“说完了那吴姓书生负笈求学,临京赶考前,书信一封,自此一蹶不振,画地为牢甲子时光”
“那么今日,再给你们说说这白袍剑仙仗剑入江湖,三尺青峰剑气,钉杀蛟龙无数......”
酒客们神情紧张,亟待下文。
可是等来的不过是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再次猛然敲桌,混不吝的枯瘦面容上泛起老人沉思的模样,嘴边一个劲地嘀咕道,
“江湖百载,不过是日月一转,覆了人间。此间事宜,需思量久矣,思量久矣......”
就在说书先生故作姿态想法子讨赏的时候,酒肆楼上有听书的酒客不干了,扯开了嗓门高声笑问道,
“上回你这老头儿最后说什么有一派仙人掌教真剑气纵横,举手投足间斩落江陵潮头?啧啧啧,你这老头那是吹牛不用草纸啊,这种人物确定不是那天上神仙该有的姿态?大伙说,这老头是不是在瞎扯一通糊弄我们啊?”
酒肆上下足足十来桌酒客,四五十个听客,齐刷刷地出声附和。
其中更有不少配着刀剑在身地游侠,通通都喝起了倒彩,
以真气外放,掌挡浪潮不退,这等人物要是真的出现在了江湖上,那他们这种还需要一刀一剑比划招式才能分出胜负的江湖客们,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来世投个好点的人家,免得某一日一个不小心溺死在了说书先生描述的江湖里......
讲了大半辈子的书,说书先生对这种情景早就熟稔,老神在在得自顾自地给自己倒满了一碗酒,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巴,津津有味。
嘿嘿,这等游侠人物的出声,本就是自己压箱底地本事之一,说书嘛,总是要有人提醒那群听客还有好大一摞东西事儿没讲清楚道明白呢,这样才能有回头听客不是?
说书先生悠悠然放下酒碗后,笑道,
“若是你们不提及,老夫还真给忘了这一茬,莫急莫急,容老夫暂且将那白袍剑仙的故事捋清楚说明白了,咱们再聊以前江湖的千尺风流......”
“可是这等剑仙人物的絮叨,本就比那挡浪不退的掌教人物更为耗费心神.......”
好家伙,看那老头子侧过身子端酒碗,朝身后小姑娘捣鼓了了个眼神的架势,那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钱袋子要是不扁上去一些吗,怕是今日只能听到“白袍剑仙”四个字了......
果不其然,就在说书先生正过身来的那一刻,有一位相貌俊秀的卖酒小娘子,穿行在酒桌间,姗姗而来。
不过好在倒是不像外头卖艺的行脚客那般求个赏钱,而是端着一块木板,上头搁置了十几壶价格不菲但也是品质一流的好酒。
虽然说的是不求购买,要喝的拿去,到时候结账即可,可要是真的无人打肿脸充胖子地买走几壶,那今儿个十来桌的酒客大抵只能同那个端坐正中的说书先生,大眼瞪小眼了。
酒客们也不好说什么不是,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酒肆老板要赚钱谋营生,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当然了,自己不愿意买酒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是万般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可是人家说书的死耗着不讲,那也是半天挑不出毛病来的,毕竟酒肆老板花了银子请人说故事,本就是情义里的手笔,不是本分是情分。
怪也就怪在自己没被细皮嫩肉女子勾去了魂,反倒是被说书先生嘴里讲述的江湖收走了魂,得了,掏钱呗。
卖酒小娘端着的二十多小壶酒,很快就被急不可耐的客人取走拿光。
说书先生随即继续说道:“说来话长,那咱就长话短说”
江湖里一杯一盏的酒碗,最终也能在打转酒碗里喝出江湖。
“今儿个,老夫就先给你们说一说那片天下里的......”
说书先生习惯性地微微顿挫,麻溜的等着听故事地酒客们一群群皆是屏气凝神,哪怕是有几个初来乍到不懂酒肆十来年规矩的外乡人,此刻也是学着周围人的模样,照虎画猫三分相。
“啪!”,说书老人枯瘦得不像话的手臂,死死地将惊堂木重重落下。
酒肆内外,如同一场大汗淋漓后的纵身一跃入江湖,
舒畅!
“千尺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