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在宫中实在是太常见了。
陈文心暗搓搓地想,皇上会不会是明知如此,故意赏佟国维看似奢华、实则冷了极难下口的海陆双鲜?
倒是赏陈希亥那个金玉满堂好,不过是些玉米绿豆,冷了吃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今年的国宴,如果皇上还要赐菜的话,她一定要提醒皇上赏给陈家这个金玉满堂就好了。
“勤嫔娘娘,皇上那边摆晚膳了,请娘娘去用膳吧。”
啊,该用晚膳了?
陈文心嘴里还含着一颗樱桃,一口咬破了薄薄的表皮,樱桃的酸甜汁水满颊留香。
她好像不知不觉,吃了太多了……
皇上的住处被安排在明哥驿前院正堂,应是驿站办公的地方,为了迎接皇上临时腾挪出来的。
皇上一眼就看出来了,便使李德全和站官赵天一说,他和陈文心同住内院便可,正堂还是留给他们办公吧。
毕竟皇上不是个耽于享乐的人。
赵天一只知道皇上在紫禁城中,住的便是皇宫正中的乾清宫。
后妃们是各自分别有宫殿的,所以他就把正中的大堂收拾出来给皇上了,还给陈文心单独收拾了一个院落出来。
没想到皇上表示晚膳用罢,就让他们把公堂收拾回来,堂堂一个驿站公堂都没了实在不像话。
这话听得赵天一十分惶恐。
正堂上首摆着两张坐席,皇上端居正中,边上矮一些那个是陈文心的。
底下还摆了几张坐席,是陈文义和两位大学士及太医的,最下首是站官赵天一。
这位太医是太医院的左院判,名叫吕宗。皇上本来不喜欢此人,嫌他面目丑陋。可是同他一样医术高超的太医年纪都太老了,不适宜长途跋涉。
这两个大学士官居二品,也算得上是大员了。其中一个年老些的约有五十岁了,叫做王熙。另一个年轻些的不过三十上许,叫做黄机。
这二位在皇上的南书房走得勤,是皇上极其倚重的文官。能贴身带着微服出巡,也足可见皇上对他们的信任了。
本来皇上还想带南怀仁的,可惜他西洋人的面貌太独特了,带出来太过招摇。
有皇上在场的地方,照例开席是要皇上举杯同饮,大家才能开始吃饭的。
果然,皇上举杯,道:“朕既是微服私访,诸位爱卿随朕奔波辛苦了,不必拘束。有劳赵卿安排食宿,甚佳。”
皇上这话说得很是客气,众人都道不敢,赵天一起身拱手道:“乡野村物,粗茶淡饭,还请皇上、娘娘不要嫌弃。”
“不妨。用膳罢。”
皇上先动手夹了一筷子粳米饭,下首众人互相客气了一番,也开始吃起来。
在马车上行进了一日,大家都累了,这会子也饿了。
饭菜自然是比不上京中的精致,好在这赵天一也不蠢,没有弄些大鱼大肉的来碍眼,而是上了些清爽的小菜。
陈文心只挑着菜吃,那碗米饭碰也不碰。
皇上瞧她面前满满的一小碗米饭山,轻声问道:“怎么,这粳米饭不合口味?”
皇上这一声虽轻,底下众人还是听到了,持筷的手都顿了顿。
赵天一更是紧张,莫非自己精心准备的晚膳,还是让这位勤嫔娘娘不满意吗?
粳米是京官的奉米,寻常百姓家是吃不到这样好的米的。
赵天一不是京官,这些米恐怕还是花大价钱去外头买来的。
只不过宫里吃的是御田珍珠米,陈文心常吃的还有一种珍贵的御田胭脂米。相比之下,这粳米饭确实粗糙了。
皇上都没嫌梗米糙,这勤嫔娘娘倒嫌弃起来了?
王熙暗暗皱起了眉头,花白的眉毛都快连成一条线了。
“不是……”
陈文心有些不好意思,又见那赵天一惶恐,自己若不说清楚,恐怕这赵大人今晚会睡不着了。
“是臣妾刚才在屋子里樱桃吃多了,赵夫人送来的樱桃十分可口。这会子不饿,见这菜色新鲜,便想多吃些菜。”
原来是樱桃吃撑了,又想吃菜,所以不碰粳米饭啊。
她话里句句是夸明哥驿照顾周到,又是说送来的樱桃可口,又是说菜色新鲜。
王熙老大人的眉头舒展开来。
这勤嫔娘娘圣眷优隆,不但不恃宠生娇,还能为下属臣僚着想。宁可披露自己贪嘴的事情,也不让赵天一背上怠慢的罪名。
这实在可称得上是贤妃了。
陈文义把王熙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暗暗一笑。
赵天一也松了一口气,心下感激这位勤嫔娘娘。
皇上笑道:“还是要吃些米饭才能压得住,否则晚间易饿,于睡眠不利。”
“是。”
当着外臣的面,陈文心不想多说话,等散了席再慢慢说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