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对视一眼,微微喘着粗气,同时伸手去抢,林厌离得近一把夺了过来,宋余杭扑了上去,掰住她的手腕互相角力,逐渐把枪口指向了自己。
林又元简直想抚掌大笑了,精彩,实在是精彩。
“林厌,给我!”两个人如野兽般撕咬,却都是拼命地把枪口指向了自己。
林厌摇着头,眼底渗出了一丁点儿水光来。
宋余杭抬手一招砸在了她的后颈上,她下手十分有分寸,刚够她脱力,又不至于伤了她。
林厌倒在她怀里,枪被对方夺了过去,两个人目光相接的时候,林厌颤抖着嘴唇。
宋余杭不着痕迹点了一下头。
林厌握着她的手在掌心里轻勾了一下。
这些隐秘的小动作旁人无从得知。
林厌很快被扯开,宋余杭把枪口抵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林厌膝行着过去,保镖拽不住她,扑到了林又元脚边,嘴上贴着胶条支支吾吾拼命摇头。
林又元指尖敲打着轮椅扶手,见她有话要说,示意管家给她解了。
管家撕开了胶条,林厌喘着粗气,语气又急又快:“让她走,我留下!”
林又元很满意,略抬了下巴看向宋余杭:“你呢?”
宋余杭掌心渗出的汗滑腻地几乎快握不住枪了,她看一眼林厌,似不忍心,飞快把目光挪了回来。
“你会遵守承诺放她自由吗?”
林又元摩挲着绿扳指:“当然,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勇气了。”
“你发誓。”
宋余杭扣下了保险。
林又元有些不耐烦了:“我好歹怎么说也是跨国集团企业的董事长,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保证不伤害她,不以任何形式再拘禁她的人身自由?”
林又元嗤笑了一声:“需不需要再写一份协议给你?林厌不珍惜这个身份就罢了,多的是人挤破了头想要她的位子。”
宋余杭微微一笑,看似是解脱的笑容,实则林又元从那眉梢眼角里瞧出了一丝狡黠。
他暗道不好,林厌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谁也不知道她的绳子是怎么解开的,或者压根就没绑结实。
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楼道里的灯又灭了。
郑成睿喘着粗气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手里的砖头也落了地。
方辛也胆战心惊的:“这……这不会死了吧?”
老郑摇了摇头,咽唾沫:“不会,宋队教了,打后颈不致死,会晕,来搭把手,抬到一边去。”
“好好好。”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花园里恢复了寂静。
机械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轮椅,最后抵上了他的喉咙。
林又元身边的保镖视若无睹,甚至还拿下了林管家。
林厌像一只骄傲又漂亮的波斯猫在来回踱步,啧了两声:“你说你跟她费什么话呢,知不知道她最擅长的就是审讯啊。”
宋余杭从地上爬起来,按着她的那几个保镖早就被掀翻了,刚刚对着她们挥刀的保镖倒戈相向,仅仅只是瞬息的功夫,局面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宋余杭拿出手机晃了晃:“林总,全录下来了,不能再抵赖了吧。”
林又元面部肌肉翕动着,终于撕下了伪善的标签,在黑夜里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你什么时候在我身边安插的人?”
林厌微微趴在了轮椅上,机械棍抵着他的喉咙,迫使他抬起头来,压低了声音显得有几分森冷。
“很早了,十四年前开始就在做这件事了。”
林厌眼里溢出些许悲哀来:“林又元,承认吧,你老了,就算是鬣狗,老了也只是没用又无能的畜生罢了。”
林又元垂下眸子,眼皮耷拉在眼睑上,他确实是老了,皱纹遍布,即使用染发剂伪装出来的黑发也遮掩不了发根的苍白,也可能是上了年纪,他摩挲扳指的手在微微发抖,动作也没那么灵活了。
“呵呵……哈哈哈……”他肩膀剧烈抖动着,又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嗓音粗砾,犹如摩擦在砂纸上,令人心头生厌。
林厌别过脸去,不想再听。宋余杭走上前来把她的棍尖拨开,头一次对林又元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拉起了林厌。
“林叔,得罪了,但是,我得带她走。”
“你想清楚了?”林又元又开始摸他那一枚绿扳指。
“今天你们出了这个门,你的所作所为再和林家无半点干系,从此景泰集团也不会再为你提供一丝一毫的庇护,甚至——”
老人抬起了头,眼中刹那放出了精光:“生意场上挡了景泰的路,就是敌人,鬣狗虽然老了,但对敌人却绝不心慈手软。”
林厌轻轻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求之不得。”
说罢,拉着宋余杭转身离去,把她手里的枪往林又元怀里一扔。
“老东西留着自杀吧。”
那几个保镖见她转身离去,这才纷纷又退了开来,护着她们下楼。
林厌走的决绝,头也未回。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句赌咒发狠的话,却在不久后的将来一语成谶。
等人都走后,林又元抚摸着这把有点年成的枪,神情有些感慨。
管家推着轮椅送他回病房:“老爷,小姐长大了。”
林又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把这枪擦了又擦,逐渐抿紧了唇角:“懂得忍,懂得筹谋了,不过,还差的远。”
***
“宋队,林姐……”几个人见她们出来都有些激动,尤其是段城,刚被打了一闷棍,想站起来,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地又坐下了。
宋余杭一一与他们拥抱表示谢意:“辛苦了。”
林厌则有些磨磨蹭蹭的,她不好意思抱别人,勉强对了一下拳头。
“那啥,辛苦,算上救我那次,等年假你们想去哪玩,我全包。”
方辛顿时星星眼:“澳洲巴厘岛塞班夏威夷?”
林厌痛快点头:“没问题,头等舱往返,五星级住宿,外加阳光沙滩SPA,户外BBQ,按摩刮痧潜水钓鱼你想喂海豚都可以!”
“啊啊啊啊林姐我太爱你了!!!”此时此刻,林厌在她眼里就是行走的造梦机。
方辛热情地扑了上来,段城也想凑热闹,被宋余杭揪着衣领扯走。
“你就算了。”
见她们平安,一直跟在身后的保镖也准备离开了,宋余杭拿了一根烟递过去。
“认识一下,我叫……”
他就是林厌要她找的那个人。
黑衣人脸上蒙着面巾,卫衣帽子拉起来,又戴了一个鸭舌帽看不清真容。
不等她说完,对方转身就走。
宋余杭伸出去的手落在了半空,笑容逐渐淡了下来。
林厌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多想,他就是那个性格。”
“丁雪案的时候,也是他救的你?”宋余杭回身,揽着她往车上走。
林厌想起两个人第一次交手时的光景,她走投无路,被宋余杭带人堵在了清洁间里,微微笑了一下。
“嗯,不然怎么脱身。”
宋余杭有些酸了:“你们是什么关系?”
林厌抬眼看她,唇角噙了若有若无的笑意:“你是不是看谁都是假想敌啊?”
宋余杭打开车门,把人塞进去,恨得磨牙:“是啊,谁叫某个人太优秀,四处留情害得全世界都是我情敌呢。”
趁着其他人还没跟上来,林厌伸手扯住她衣领,把人拽了过来。
宋余杭趴在车门上看她。
“老实说,你刚刚真的没有想过扔下我一个人自己走吗?”
也许是双相情感障碍的缘故,又或许是她从小一个人自己独立惯了,又或者是经历过的背叛太多。
林厌的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她总是在反复问宋余杭一些问题,譬如现在。
宋余杭笑笑,揉揉她的脑袋,明明只比她小三岁,是个心智成熟的女人了,但是在她这里,工作时间除外,她总是把她当成林舸口中那个三岁时一个人躲在后院吃糖的孩子看待。
因此这些亲昵的动作做来愈发得心应手,甭管她乐不乐意。
反正这个人向来口是心非惯了。
“你信我,我自然也要对的起这份信任才是,遇到一点危机抛下你就走成什么了,林厌,我三十五岁了,不年轻了,谈恋爱不是为了小孩子过家家游戏的,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走下去,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
她轻声说着话,四周安静无虫鸣,冬天的夜月朗风清,微风扬起了她额前细碎的发丝,每个字都吹进了她心里。
她瞳色浅,便愈发显得瞳仁清亮些,眼底含着笑意,眼里全是她。
向来含蓄的人说出这些话已是难得,幸亏其他人还没跟上来,宋余杭脸上发烧。
林厌的目光锁定着她,更是看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局促地挠了挠头发。
“怎么……怎么没点回应呢?”
林厌埋头笑了一下,宋余杭不解其意:“诶——”
“宋余杭。”她蓦地叫了她的名字。
“嗯?”宋余杭还沉浸在表白未等到回应的失落里,闷闷应了一声。
林厌拽着她的衣领,往下一拉,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林厌肩头的外套滑落,阖上眼睛,把自己送了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她。
宋余杭吃惊地瞪大了眸子,完全忘了闭眼,等她回过神来正欲有所动作的时候,又被人一把推了开来。
林厌略抬了下巴,红着脸,趾高气扬看她:“这就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