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给他的……她朝屋里挥了挥拐杖,想了想,江苓芸大概是闹腾到半夜。两个人都上了岁数,家里也没个小的,赶过来是有些费劲。
看着一大家子乌泱泱地走了进去,她预备转身跟进去的时候,身后又有脚步声。不出所料,秦远致带着江苓芸,磕磕绊绊地朝里走。一把年纪的人,一路上还在拉拉扯扯。也是,老头子真要是没了,最紧张的应该是江苓芸。
秦恂跟在他们身后,进到屋里,站在挂钟边,没打算坐下。这一屋子,不过是今晚的配角。
“我还好好的坐在这里,没躺在床上快断气,是不是让你们很失望?”
秦振生戳着拐杖,透过眼尾的最后一根睫毛看了一眼林蓁。那意味深长的警告,想必秦弥笙也感受到了。多少年了,他有意无意地为难林蓁,只为了让那孩子听话。秦恂对他的这种做法嗤之以鼻,斜眼看了一下他拐杖下的石板上那个明显的圆坑。
今天似乎哪里不一样?秦弥笙没有动?她走到门边,靠在圆柱上,再走回挂钟旁,用一来一回时的空隙,看他们母子两个的正面、侧面。不动声色?是早有准备吗?那么,傍晚传来的那个消息,恐怕是真的!
他们对面的秦远知也不紧张,言忆芝依旧睡眼稀松。看情形,相互之间都已经通过气了。孩子们早都长大了,秦远仲都当爷爷了。秦振生还在妄想操控他们。
秦恂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好像堵了一口痰,又悄悄在圆柱和挂钟间走了一个来回。靠在墙上看不一样的气氛。
江苓芸在秦远致的身边坐着,一手捏着圈椅的扶手,另一只手藏在身后颤抖。心虚吗?她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个女人,当初嫁过来的目的,路人皆知。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么多年,怕是要白熬了。
赵英琦今天也是奇怪,格外的殷勤,格外的孝顺。站在秦振生身边,又是量血压,又是测脉搏。秦恂又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一声引起了秦振生的不满。一道寒光,从他眼里投了过来。她朝挂钟后缩了缩身子,不打搅他的表演。
“我还没死。但是快死了。别量了!”
赵英琦没把好老头子的脉门,今天不是拍马屁的好日子。
他甩开她的手,晃掉胳膊上五颜六色的线,大声地吼:“你们想要什么,惦记什么,赶紧想好了。我给你们时间想。在我还能动的时候告诉我。别等我蹬了腿,再在这屋子里争!”
他瞪圆了眼睛,在屋子里来回扫视。今天这演技,怎么说来着?用孩子们的话说,是炸裂了!她躲在挂钟后面偷偷地笑。
“不用在这里干瞪眼了,都回自己院子里去。想清楚了来回我。没想好就在这宅子里待着,谁也别想不说清楚就回去。”
这才是今天的根本目的——谁也别想走。秦恂走回廊檐下,等孩子们一个、一个的从屋子里走出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的,各自回房。秦远知在她的身边站了站,等所有人走远了。
“小姑妈,我爸?”沉甸甸的担忧压住了他的下眼睑。
“是真的。”她松了口气,终究还是有在意的儿女,“脑袋里的那几块弹片……年前就确诊了。过不了下一个年了。不用担心,该准备的都备下了。只是……”她知道自己连叹了好几口气,不是故意的,她控制不了。老人有老人的遗憾,孩子也有孩子的为难。
“小姑妈,我知道。那他今天是?”
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费心绕弯子。她站直了,抬起左手锤了锤后背。“远知啊!你爸这大半辈子,就为了一口气活着,你懂的。”
压低嗓音说完,她闭上眼睛,嘴唇死死地抿住,从鼻孔里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抬起拐杖,朝门口指了指。睁开眼,看他点头离去。
配角都走了。摆了这么大个戏台子,主角也快要登场了。她回身进屋,等着秦振生从东边走过来,走过她面前,走到西边的方桌边坐下。她才慢慢地跟过去,在他旁边拉开桌下的椅子坐下。又站起身,把他对面的椅子从桌下拉了出来,再坐下,靠在椅背上,合眼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