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众人有些羞惭,片刻之后还是有人说:“这事实在蹊跷,整条胡同都受到监视,什么人能瞒天过海,刺杀六哥?再说,义父只是证明他抓到的人不是妖仙,可没证明整个人世间没有鬼神。”
众人点头,胡桂大又急又气,再向远处望去,黑夜里已经看不到三六哥的身影。
胡桂扬回赵宅的路上遇到骑马疾驰而过的五哥,胡桂猛正成为事实上的义子领袖,接连几天没怎么休息,这时又不知要去哪里,从三六弟身边经过时,大喊道:“回家去,别乱闯!”
在赵宅隔壁,大哥胡桂神正在上马,对几名兄弟说:“事已至此,不是咱们兄弟能处置得了的,必须上报……你们等我消息。”
胡桂神看到了黑暗中的三六弟,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胡桂扬没动,反而向赵宅里面走去。
胡桂神无奈地摇摇头,独自骑马离去。
赵宅悄无声息,里面的人不是出去查看情况,就是躲藏起来。
胡桂扬坐在厅前的台阶上,所思所想并非眼前的危机,而是多年前的往事,那时他们刚到京城,对什么都觉得新鲜,淘得像一群下山的猴子,义父很严厉,干娘则总是袒护他们,从称呼上就有区别,“义父”比较正式,“干娘”比较亲切。
奇怪的是,干娘信佛,而且十分虔诚,在后院建了一座佛堂,香灯昼夜不灭,经常出钱出物斋僧修寺,有几名义子深受干娘影响,当着义父的面不敢表现出来,私下里其实深信报应循环。
胡桂扬站起身,独自来到后院的小佛堂里,干娘过世已久,佛堂依然一尘不染,佛像、蒲团俱在,只是灯不再点亮。
站在门口,黑暗中他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在想象中他知道东西在什么位置,他没受到干娘的影响,却经常跑这里玩,向干娘要钱要食物,甚至偷走过一尊小金佛,结果发现那是铜像,内部中空,根本不值钱。
再大一些以后,胡桂扬老实多了,只是管不住一张嘴,时不时冒出怪话,不讨人喜欢。
“三六哥。”胡桂大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轻轻唤了一声。
“如果干娘还在,遇见这种事情她会怎么说?”
胡桂大微微愣了一下,“干娘心最善,看谁都不是坏人……我敢保证,她若在,绝不会指责咱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人是妖狐,她会一直诵经拜佛,等义父查出真相。”
“是不是挺奇怪?”
“什么奇怪?”
“干娘如此虔诚的信徒,却与义父相安无事,甚至相亲相爱,直到干娘去世之后,义父才敢买几个丫环,说是要纵情酒色,其实从来就不懂什么叫‘纵情’。”
“三六哥,跟我走吧。”
胡桂扬转过身,发现三九弟胡桂大已经将包袱都打好了,挎在肩上,一脸的严肃。
“无处可逃。”胡桂扬笑着说,“你还不如拿出点银子,咱们去本司院胡同风流快活去,领略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纵情’。”
“总得试一下,不能让敌人就这么得逞。”胡桂大一点笑容也没有,“趁着我还没决定投靠谁,你就听我一句吧,把你送走之后,我就要做出选择了,到时候可没精力再管闲事。”
胡桂扬没问三九弟要选谁,“好吧,天亮之后我要先回趟家。”
“嗯,也好,或许能掩人耳目。你自己回家,准备好东西,别出门,下午我会去找你,说走就走。”
看到三九弟一本正经地做出安排,胡桂扬又笑了,“回想小时候,你一认真,就是要做坏事。”
胡桂大绷了一会,也笑了,“我参与的所有坏事都少不了你,而且你都是主谋。”
“这回我不是主谋啦。”胡桂扬接过包袱,里面是他的衣物,刚拿来没多久,又要送回去。
“刺客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已经露出马脚,大哥、五哥很快就会反击,一有消息我就会想办法通知你,到时候你还可以回来。”
“只要离开,我就不会再回来。”胡桂扬抬头望了一眼,“逍遥自在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自在去吧,我可要往上走,越高越好,有一天,或许我也能……像义父一样……”
“哈哈,我觉得你能当都督,比袁彬的官位还高。”
天亮不久,胡桂扬挎着包袱离开赵宅,兄弟们仍与他打招呼,胡同里的邻居却有点恐慌,一见他就躲,只有孙龙例外,非要拉他进自家坐会儿。
胡桂扬婉拒了,直接回史家胡同二郎庙附近的家。
大门竟然没有锁,虚掩着,一推就开。
已经没什么事能让胡桂扬惊讶了,何况又是自己家,迈步进院,只见蒋二皮、郑三浑正在打扫院子,一看到他进来,同时露出谄笑,“胡大人,这可是你的不对,娶亲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
从耳房里走出一名瘸腿少年,眼睛一大一小,歪头盯着胡桂扬,“你以后敢对三姐不好,我把你的狗窝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