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航跳下马车,注视着自己治下的这座县城。/www.qВ5.c0M\\
在开封府,登封县本来不是什么大县,只是近数十年来战乱、灾荒频发,登封县却没受什么波及,堪称是世外桃源,市面繁华,因此号称“小开封”。
时近黄昏,街道上仍是人流来往不绝,时不时有几个和尚走过街头,而白云航一下车就深深感受到开封民众的好客:“住店吗?跟我来跟我来……我家的客栈就在对面……这位师弟,住我们客栈好了!”
六七个拉客的围了白云航,白云航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不住店!”
拉客的一帮人立时散了,马上又围了一帮人:“少林武学博大精深,要学武吗?至定武馆是最好的选择,少林慧定大师亲自传授袈裟伏魔功、擒龙功……”
“兄弟!到我们这才能学到真功夫……一代武王张恒沙,北地枪王聂浪就是出自本门的……”
“便宜了!便宜了!易筋经、洗髓经便宜卖了!”
“少林藏经阁秘藏七十二绝技印本,速购从速……”
只有一个白衣汉子有点真材实料,他贴着白云航的耳边说道:“兄弟!来少林镀金的?我看你是受不了那个苦,给我点银子帮你搞定!既不用钻狗洞,也不用打出铜人巷,还不用整日挑水打柴,绝对是正宗的少林弟子,到哪都认!那凭书绝对是真的,有少林方丈盖的大印,戒律院主持签字……”
只可惜白云航不想混个少林俗家弟子,他按车把式的指点朝着衙门走去,一到衙门之前,不由就皱起了眉头。
这衙门也有些年头了,也不曾修缮过,门前杂物堆积在一块,什么玩意都有,还带有些臭味,不曾有人清理清理,白云航悟着鼻子在杂物间跳来窜去。
大门倒是洞开,白云航直接走了进去,只见衙门内杂草从生,窗户都破了几个大洞,风直接窜进去,倒是一应公人很尽心,虽然已经过了时辰仍然在继续办公,白云航只听他们叫道:“南风!七条……老子胡了!”
生命不息,雀战不息,一帮公人就在大堂上直接摆开了阵势,拿老爷断案的书案作为战场,有个眼尖见白云航走了进来,说了句:“七洞!告状的?等明天带着银子来!自摸!”
旁边有个更热心的人说道:“如果银子带得多,现在断案也成!”
白云航看了大堂一眼,只见蛛丝密布,凌乱的杂物随处堆放,也不知有多少时候未曾办案了,这帮公人虽然穿着官服,但没半点官家的气势,连那官服也是显得有些破破烂烂了,他正声说道:“职,登封县令白云航前来就任!”
“都收起来收起来!登封典史张亦隆见过大人!”那个最先答话的人站了起来,拱手向白云航行了个礼,却没有什么敬意。
白云航只得苦笑一声,先把这衙门的事情搞清楚再说:“本县县丞何在?”
张亦隆没好气地答道:“不在!已经调开封县当典史了!”
“那县尉、主薄何在?”
“一个从来没有赴任过了,一个回家种地了!”
按大律律,县应有县令一人,正七品;县丞一人,正八品;县尉一人,从八品,主簿一人,正九品;不入流者尚有典史一人,此外每县还有教谕一人,训导二人,只是白云航询问之下才知道现在在衙门中留守的只有典史张亦隆一人,公人也就是剩下这五人了,不由惊问:“这是为何?”
张亦隆随便行了个礼之后,便大大方方地找了张凳子坐下,嘴里说道:“还不是少林寺的那帮秃驴!”
白云航这才想起,少林寺确在登封辖下。少林始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为孝文帝元宏安顿印度僧人跋陀落迹传教所建,因寺座落于少室山阴的丛林之中而得名,到了北魏孝明帝孝昌三年,释迦牟尼第二十八代佛徒菩提达摩北渡长江来到少林寺,在跋陀开创的基础上,广集信徒传授禅宗,又传播僧众武艺,寺院逐渐扩大,僧众日益增多,少林寺名重一时,成为禅宗祖庭,其后虽屡有兴败,但是始终屹立不倒,更以七十二绝技执武林之牛耳。
任谁都不喜欢自己辖下有这么强势的存在,白云航到现在才想通了沈晓薇为什么会皱着眉头说道:“登封就是和尚不好……”
不过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把公门中人的力量集结起来,白云航当即问道:“本县有多少口丁?有多少税亩?有多少店铺?”
典史之职司文书收发,按理说对这些情况最为清楚,可张亦隆摇着头说道:“大人,属下不知!”
眼见白云航要怪罪下来,张亦隆抢先答道:“大人,少林寺在本县蛮横霸道已极,把本县的田亩尽数列入了僧田,民众尽是少林的佃户,就连店铺也全是少林的僧产,若是不从就派俗家弟子上门欺凌,又假僧产免赋之名欠发税赋达数十年……”
“全是僧产?”白云航不信这个说辞,他饭先不吃了,拉着一帮公人就出了衙门,他指着县衙对面的两间药铺问道:“这是僧产?”
张亦隆指着店铺招牌的梵文答道:“少林寺说是!”
白云航:“这三间米铺是少林僧产?这间油坊是少林僧产?还有……”
“少林和尚带着几百家俗家弟子到县衙来,前几任县令只好说是!”张亦隆有力无力地答道:“县城里的店铺,少林都说是他们的僧产!”
堂堂登封县城,几百间店铺,难道连一文税钱都收不上来吗?直气得白云航指着一家理发铺子问道:“这也是僧产?和尚用得着剃发吗?”
张亦隆苦笑道:“大人,少林寺说俗家弟子需要剃发,那自然就是僧产了。”
“这酒馆是僧产?还有这肉案怎么可能是僧产?”
“少林和尚带着几百人说是,我们怎么敢说一个不字!”
“那开封县还有什么不是僧产?妓寨吗?”
张亦隆答道:“这妓寨倒确实不是少林的僧产,只是……”
白云航心一横,大声问道:“为什么?”
“妓院护院众多,又有少林寺在后维护,这税款还是收不上来……”
这白县令问完了,一干公人都开始诉苦了:“大人,我等的粮饷已经一年六个月不曾发放了,请问什么时候能够能够领到啊?”
“是啊,别的莫说,我们已经三年没发官服了!”
“主薄大人因为拿不到,被老婆骂得狗头喷血,只得回家种地了!”
“县丞大人,百般钻营之后到开封县做了一个典史,典史是个不入流的官啊,县丞是正八品啊……”
“小人在外面替赊欠太多公款,整天都有债主前来追讨!”
“现在即使是盖上县令大人您的印信,到市面上也借不到钱了!”
“望老爷能早日发放粮饷,小人还得这钱娶新娘子了!”
自古以来,新任领导对付这种历史问题的方法,与白云航的招数并无二致:“这是上任留下来的问题,与我何干?”
对于历史问题采取掩耳盗铃的方法,那是非常有效的政策,特别是白县令加上一句:“否则这个月的粮饷就不要想了……”
大伙儿都哑口无声,不敢再向白县令追索了,可是现下白云航的脑袋大了不止一圈。
大顺用兵于西南,河南各县的县令,除去几个大县之外,基本就是单车上任,到任之后自已动手丰食足食,若不是收不上银钱来,那就请喝西北风吧!
这公人的粮饷,公门的支出等一应费用,都得在收上来的粮饷中支出,非但如此,现如今程系程大人用兵于西南,军中急需大笔粮饷支用,林府尹一再催促,登封县欠积税赋已达纹银八千七百六十两,皇粮四万三千石,白县令此去赴任之后,一定要尽快将钱粮解到府衙。
对下级可以用掩耳盗铃的办法解决,可对上级却万万不能用这种方法,白云航思量来思量去,不禁骂了句:“少林和尚着实可恶!”
自己可为这个县令前后打点了上千两银子,特别是牛相爷的门特别难进。
自古候门深似海,自己为了表表自己对大顺的一份忠心,往二门主事牛三爷老婆那递了三百两银子之后,才总算能把自己的厚礼转交给了牛相,牛相对自己的礼物赞不绝口,让牛三爷传了几句勉励之语。
自己又请牛三爷递了三百两银子给牛相的如夫人,请她代笔写了封荐书,才弄到这个县令之职,如果弄不上银钱,这上千两银子就是扔到无底洞了,何况衙门运转还需要有大笔支出,短时期都得从自己的积蓄里支取,上级催粮催银的差使也得应付,若不是收不上银钱来,这县令的职务也保不住了。
一想到这,白云航暗下决心:“咱家的本行就是掘地的,从今日起,一定要将登封的地皮挖去三尺!咱家可不能蚀了老本,这些该死的少林和尚!”
白云航新官上任,原本按公门的惯例,登封县的一应公人是要为新县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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