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雪菲连带几个公人都笑了起来,张亦隆打趣道:“看来徐东家若要修道,非得先学辟谷不可!倒是徐夫人,这弱风扶柳的身材倒真有骑鹤飞去的可能!”
大伙儿再细看这幅画,回想这夫妻之间的份量,总觉得很不班配,这时候赵雪芬已将茶叶拿出来,在茶壶中一泡,茶香四溢,果真是绝好的茶叶,白县令赞道:“想不到咱登封县有这么好的茶叶!贵夫妇平时常品这等仙茗,沾染了无数仙气,白日飞升指日可待!”
赵雪芬却又是梨花带雨,小声抽泣起来,李玉霜和郭雪菲安抚了许久,她说道:“白大人,着实是失礼了!民女方才又想起家夫了!”
白云航心道:“这胖子倒有个好夫人!只可惜还是这般不班配了,这胖子若是到了床上,也不知这赵姑娘能不能……”
他心里有了坏心思,脸上却正经地很,只听他温和地问道:“倒是本县失言了!现下离开饭还有些时间,本县就询问下尊夫离家之前的情形吧!徐夫人,尊夫离家时可曾说过要与哪几位道友同行?”
赵雪芬答道:“倒不曾提到,他的道友天南地北的都有,一向也没有准数……”
“那贵夫离家之前有什么异常没有?”
赵雪芬垂首轻声说道:“未曾有,家夫若出远门采办货物,少说都要带上千两!再说了家夫若是心中有什么事,都说与小女子听……”
稍缓了缓,赵雪芬猛地想起一事,睫毛轻轻跳了一跳,她抬起来,秀目凝视白云航:“倒是一桩事,民女也不知该不该讲?”
“徐夫人,请讲!”
“家夫一向热心这修仙之道,民女原本却是不信这些白日飞升的传说!”
赵雪芬的声音很柔美:“只是四五个月前,家夫有一次去重阳观学法,回来的时候精神不怎么好,可脸上却是喜气洋洋,他说道:‘雪芬,为夫修真十余载,今日才算是正式窥得天机了!’”
“我问家夫这是为何缘故,家夫不肯讲,只说道:‘今日才知道,这飘飘欲仙的滋味竟是如此之妙,我徐某人空活了三十年了!’以后他常去重阳观学法,回来的时候精神不振,身体也瘦了不少,可重阳观却去得越来越频,银子也花了不少!”
说着赵雪芬脸上已是象着了火一般,她贴着郭雪菲的耳边说了一句,郭雪菲脸微红,把她的话也转过来了:“这徐东家自此之后,连房事都没有多大兴趣了!”
她面子一向薄得很,这等羞人的事怎敢在人前出口,见白云航又在她身上看了一眼,当即是低下头,不敢与白云航对视。
白云航看这柔弱生姿的女子,心中又生怜惜之心,隐隐约约地感到这其中大有文章。
“这重阳观位居何处?”
赵雪芬用纤手擦了擦眼角,只是泪痕犹存,她轻声说道:“就我这宅子外百八十步外,白大人方才可曾注意过?”
白县令原本以为登封必是少林寺一家独霸,容不下其它教门在此弘法,没想到上任之后大开眼界,连魔教可以在少室山下安居乐业,天龙帮更是在张家村开了妓院与少林寺扶植的杏花村相抗衡,只要交了银子,这登封县城有上一间道观也是寻常之事。
一想到这,他笑道:“反正开饭还有段时间,咱们去重阳观转转,说不准能找到关于徐东家的线索……”
赵雪芬摇摇头,有些凄楚地道:“这重阳观,小女子去了不下百遍,次次都是一无所获……”
话虽如此,她自己却已站起身来,给白云航带路。
这重阳观离得极近,只是白县令一干人走到时,却是大门紧闭。
白县令在旁边转了转,这小道观着实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正想如何破门而入,这道观已经大门洞开,一个有着几分仙风仙骨的老道带着几个道童走了出来。
四个道童摆开了一张香案,那老道恭恭敬敬在香案上插上香烛,手里摇着铃铛,道观前回荡着勾魂摄魄的铃声
这会儿,道观前已经聚了不少人,多半是穿了件道袍,相互称呼:“道兄……道尊……”
白县令和几个公人出来的时候,都临时在外面加了一件便服,倒也不怕打草惊蛇,当即混入了这帮道家信徒之中。
一个道童大声说道:“各位道兄,请静一静!我家道尊就要开讲了!”
就见这老道一边摇着铃铛一边讲道:“各位道友,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这世间万物,纵有沧海桑田,终究要回归天地间本原,重归那枯寂破灭的混沌……一人既生,即有死日,世间岂有不灭之国,世间岂有不败之花?”
他讲话间甚有条理,更有一种发人深醒的味道,当即有几位道友站得笔直听着他讲演:“山中常有千年树,世间绝少百岁人,各位道友,人生百年,纵是生也空,死也空,可终究还是归于尘土……我们修道之人,也是为避开这枯荣之变,无枯无荣……”
“道兄说得极是……世间万物虽终需回归本原,但是贫僧这十余年潜心精修,终于悟得世间万物,若是要超越生死,就如这花开不败,就要与上天争斗不息……”
白县令一看这和尚就乐了,熟人啊!南七北六信义第一的朱清海朱大侠,只见这朱大侠满脸悯人悲天之色,洪声说道:“只须参透这天地造化,自可以以凡人肉身,借仙器之力,自可以吸取日月精华,餐雾露云霞,以至搬山移海,长命千岁!”
那老道笑着指着这朱清海说道:“这位大师就是我们修真界无人不晓的奉天玉大师,他虽然出身于佛门,可是曾求学于海外仙山,可以御剑飞行一日千里……今日我们重阳观可是好不容易才请来了大师为吾等讲道法……”
朱清海柔声说道:“四海道友,有承夸赞了!贫僧这些微末修为,实在是不值一提……实在是空负年华啊!”
这些道友都曾听闻过这奉天玉和尚原本是前朝洪武时人,后因叔侄成仇才远避海外,距今已是两百载,再细看这位大师的言辞举止,着实是仙风仙骨,着实是前辈高人过于谦虚了,当即恭维声不绝。
朱清海站在人群之间,脸带微笑,却似有无限法力,那些道友只需面对面听他讲上一句,无不信服,最后他郎声说道:“修真一道,着实是艰难无比,但只要略窥门径,就知这修真的妙处,这神游天地的感觉远胜天地间一切俗世诱惑,自此抛开一切,以求登堂入室……却是不敢误了大伙的家室!”
这帮道友有人似信非信,但多半是说道:“大师说的没错,自打服了仙丹神游天地间之后,咱就再离不开这修真之途……大师,这仙丹着实收尽了天地灵气,那半日虽是迷迷糊糊,可在下觉得这一辈子就那半日过得最回味无穷!……杏花村的姑娘,洛阳府的美食,咱兄弟俩都品尝过了,可说句实话,就是百花居的黯然**也没有象这神游天地让咱兄弟俩念念不忘……在下早下定了决心,抛开俗务潜心修仙!”
朱清海的声音很有诱惑力:“这修真之道,当即是凶险无限,一步踏错就遇天劫……各位道友可要好好思量啊!”
“大师,您已是仙道中人,自然是不知我等的苦处,神游万里,须臾纳于芥子,能体会到这种境界,前面即使是万般凶险,在下也没有什么可顾惜的……在下前般竟然无意有了身外化身,那才体会逍遥游中所说‘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畅快滋味,这世间事早已抛开了……在下也是一般情形……只求大师能赏我仙药授我仙法!要多少银两都好说啊!白道友,莫要与我争抢……”
朱清海轻轻摇摇头,极有风度地说道:“你们当真不知道其中的凶险,修真人一入修真界绝无回头之日,虽然修成金丹,能御剑飞行,也不过是象贫僧这般多活些时日,纵炼成元婴,虽能长生不老,但常有天劫,一个不好就要前功尽弃……可要到白日飞升,也不知道是多少世代之事,我佛家有云,六丈金身是一茎草,三千世界是一微尘,延一刹那顷千万亿年……施主,千万别到那时节才追悔莫及……”
当即有几个道友跪在地下连连磕头道:“吾志已决,早决心抛开家室潜心修道,还望大师成全赠我仙丹全我修真之意,他日骑鹤西去,决不敢忘了大师的大功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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