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暴喝,很快,四周附和回答一声接一声响起,全是义愤填膺百姓。
“该死!卫献该死!黄老四该死!”
声音如同浪『潮』,渐渐无法控制,应寻眉头大蹙,为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只能让人先安抚民众。
吕春莲却又望向已吓得说不出话黄老四:“你听,连他们都说你该死!”
“吕妈妈!”突然间有人开口唤她,声音清脆响亮,“卫夫人,她说你是个好人。”
吕春莲听到这句话,却忽然回过头来,浑浊眼眸里缓缓流出两行泪:“我不是好人,我对不起她。我刚回汴京,发现杏枝之死有疑时,曾经以为是当家主母嫉妒她生下儿子出手加害,所以才进了卫家宅,助纣为虐,帮着卫献祸害了夫人多年。夫人原本有机会逃走,是我……是我向卫献告密,害苦了夫人。来……来我才知道全是卫献错!我对不起夫人,我也有罪……”
“卫献是你杀?这事与夫人可有关系?”舒又问道。
“这事与夫人没有关系!杀卫献是我临时起,卫献那人思缜密,哪怕我蜇伏卫家多年,也找不到任何下手机会,直到那天我无中看到殿帅调换了杯酒,便知道机会来了。”
那时她对卫献为人与行事手段已很了解,看了一眼就知道那酒有问题,只不过魔一丈道一尺,没想到被殿帅识破将酒对调,有毒酒被卫献自己服下。她当下匆匆回到宅,假借要禀告秘事为由让灵雪在边蹲守卫献,待得知卫献与卫朝因争吵进了东园且卫献许久没出东园之时,她便猜到定是『药』效发作,于是悄悄潜出杜文卉屋子,凭借对宅熟悉躲开众人眼目,轻易举进了东园,动手溺死卫献,悄悄回到杜文卉屋里。
来应寻拿着卫献身上掉落香囊来询问杜文卉之时,吕妈妈就在旁边,一下子就猜到了夜光粉,于是趁他们还未搜检时,悄悄把鞋在屋里绒毯上蹭得干干净净。
“那卫夫人为何要你作证,替你隐瞒你出过门事实?”应寻也问道。
吕春莲闻言却是『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笑,眸中却染上几许温情:“夫人她……以为我是为她杀卫献,她不知道我是在替杏枝报仇,一直以为我和丁宣一,是在帮她,所以……夫人是个善良人,你们别怪她。”
她顿了顿又道:“从我杀死卫献起,就没想过要继续苟活偷生,待我了结了这个男人,就去陪我那苦命儿。陆娘子,你替我转告夫人一声,卫献已死,她往可以好好活下去了,别学我……别学我……”
语毕,她举起匕首,猛地扎向早已因为失血过多昏厥黄老四脏处。
“不要!”舒忽然不管不顾地飞身扑上。
伴随着应寻惊怒喝声:“陆舒!”堂一支羽箭破空来,正对吕春莲背。
大安律法有文规定,衙差执行公务之时,若遇胁持人质恶徒,可以直接击毙,先潜入黄老四香饮铺堂人已经持弓引弦就位,应寻当机立断下令。
千钧一发时刻,舒脑中全空,纵身上推开吕春莲。
当啷一声脆响,匕首落地,吕春莲被她推倒在地,那支羽箭箭尖却擦过舒手臂没入墙上。应寻冲到铺内之时,舒已用手捂住自己左臂,殷红鲜血从指缝间汨汨涌出。
其余衙差全都冲入铺内,逮人逮人,救人救人,只有应寻怒目疾斥舒。
“陆舒,你是不是疯了?”
“对不起。”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捂着伤口站在门口。
应寻定定看她几眼,忽道:“你不是为了救黄老四,你是想救吕春莲?”
舒依旧没说话。
“杀人是罪!不论任何理由任何借口,都是国法难容之事!你对一个杀人犯软,以身犯险,你知道这有多愚蠢吗?”应寻又问道。
“我知道。”舒看了眼被衙差押在地上吕春莲,“可若国法难治,又当何为?”
“陆舒,你想法很危险。若个个都似这般私刑报复,人人皆判官,又有何公义可言?任何情况下,情理都不该凌架律法之上。”应寻冷道。
舒里一片混『乱』,她也不白自己在那个瞬间为何会冲上去,只觉脑中充斥着“报仇”“报复”等字眼,不期然间有个声音回响起来。
“陆娘子,你可试过家破人亡滋味?如你被害得家破人亡,你报不报仇呢?”
那是她离开松灵书院一夜,唐离问她话。
如她也有这仇恨,却遇国法难治之时,她要不要报这个仇?或者说,她要如何去报这个仇?
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
她只知,那种古怪感觉又漫上头。
“陆舒?”应寻发现她神情不对,又见她捂住伤口还在往下滴血,不免在里责怪自己没有护好人,又觉得自己话说太,于是转身吩咐手下,“大夫来了没有,赶紧看看她和黄老四。”
大夫早就已经到场,先去察看黄老四,翻了翻他眼皮,又『摸』『摸』脉,摇着头过来:“那个失血过多,救不了了。”一边又向舒道,“小娘子把手放下,让老夫瞧瞧你伤。”
舒听话地松手,坐到一旁任由大夫查看包扎伤口,那厢已被扣押吕春莲听到黄老四救不回来时,发出一串嘶哑笑声来。
帷幔拉起,铺民众也看不见铺中景象,慢慢被衙差驱散,应寻指挥着手下处理一片狼藉现场,黄老四尸首被抬走,吕春莲也被押回,证物逐一收集。待他忙完一阵回来时,只见舒坐在墙根下,龇牙咧嘴地让大夫自己处理伤口,嘴里不住发出“嘶嘶”声音,两条秀美眉『毛』都快拧在一起。
“现在知道痛了?”应寻没好气道,又问大夫,“她伤如何?”
“皮肉之伤,没有大碍,不过恐怕会留点伤痕,要小护理。”大夫回道。
舒已从先情绪中走出,现在应觉得疼,听到应寻话,只拿眼睛瞪他。
好容易大夫包扎完毕,应寻又让人舒做口供笔录,如此折腾了半晌才算完事,舒长吁口气,正想告辞,忽听有人进来通传:“陆徜陆大人到了。”
舒顿时惊愕地望向应寻:“你把我阿兄叫过来做什么?”
应寻道:“你在这里受了伤,难道我不通知你家人?”
“……”舒里立刻警铃大作。
那边陆徜根本不等里面发声,径直掀开帷幔,矮身入内,一眼看到舒,以及她臂上开裂染着血衣袖,与底下包扎纱布。
陆徜那双眼,一点一点覆上霜雪。
舒咽了咽口水——这神情她熟悉不过。
暴风雨来临夕,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