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跪!”明舒忽厉喝一声。
尖锐的声音宛如刀刃划。
曹家人中有几个被吓得不行,瑟缩着跪在了佛龛前。
曹老太太醒得最晚,昏昏沉沉睁眼时,身边的何氏正挨着她哭。
明舒走到老太太面前,蹲下身将她嘴里的布扯下,复又起身,居高冷睇曹老太太,脸上再无昔日讨好卖乖的笑容。
“舒娘……你……”曹老太太意识渐渐清晰,已惊得脸『色』煞白,强撑着问道。
“我不叫舒娘。去岁江宁传出的那桩灭门劫杀案,你们都听说吧?我就是江宁简家的独女,也是简家仅存的活口。”明舒缓缓道,“除了我以外,简家上下三十七口人……全都死。老太太,您可知道,真凶是何人?”
曹老太太惊恐地看她,又看看满地或跪或躺的曹家人,意识到什么,颤微微道:“舒……简娘子……”
“对,老太太没有猜错,真凶是你三儿子曹海。”明舒见她答不出口,便开口替她说道。
“不,不可能,我儿子上战场,挣过功勋,得圣人嘉奖,是朝廷派驻江宁的将军,他不可能……不可能犯下这样的罪……你一定是弄错……”老太太颤抖地摇起头,浑浊的眼眸绽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她并不相信明舒的话。
明舒转头望向佛龛上的观音像,眼眶微红,口吻却依旧冽:“老太太,你拜这尊观音像大半年,还不知道这尊观音的来历吧。我来告诉你吧,这尊观音像是我的阿爹,江宁简家的简金海花重金寻得的翡翠石,再按照我阿娘的模样,一刀刀刻出来的,是我阿爹多年前送给我阿娘的礼物。我阿娘之后,这尊观音就被摆在我爹屋里。这是……我阿娘的玉像。”
她说话间伸手抚那尊翡翠像的衣摆,随后转身道:“这大半年你日夜跪拜的,是我阿娘,不是什么观音大士!不你跪得也没错,你们全家都该给我阿娘下跪,给我简家那三十七条亡魂下跪!”
“不可能……这不可能……”老太太喃喃一声,陡然间转头望向身边的何氏,喝问道,“老三媳『妇』,这观音像是你们送来的,你……你知道来历吗?”
何氏只拼命摇头,恐惧的泪水不断落下。
明舒上前一把抽出她口中的布帛,她这才尖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观音像是曹海他从江宁市面上淘弄来的,这其中定有误会!简娘子一定是误会……”
“误会?”明舒都不必与他们说那些官官勾结、豢养私兵的勾当,单就提了一件事,“曹三夫人,你那院落里藏的东西,不是误会吧?就算你不知情,可那么多箱的财宝,你怎能收得心安理得?!”
何氏猛地闭嘴,面『色』灰白地盯着她,良久方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那些是……是……”
“是曹海带回来让你收着的?你为何不想想,曹海一介武官,奉禄一年才多少?怎能敛得如此巨财?曹老太太,你们为何也不想想,你们这三四年间住的吃的用的,一应花销,他曹海是从哪里给你们挣来的?你们祖上无积财,这些银子……如何来的?你们怎可过得如此心安理得?”
明舒说着声『色』俱厉,通红的眼眶中似要流下血来。
“老太太你满口神佛,可知你日夜跪拜的观音,可知你的吃穿用度,可知你做善事花的第一文钱,通通都沾着我家的血!你修桥铺路,行的是什么善,积的是什么德?神佛若有眼,怕也羞于受你供养!”
这一字一字的质问,让曹老太太缓缓瘫下,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旁边的何氏见,哭道:“你处心积虑混进我家,把我等捉来此处,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你们跪在我母亲面前,给她磕头,给我家死去的三十七个人磕头!”明舒厉道,见他们依旧瑟缩着,不由怒极,“跪下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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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愈沉,风依旧刮得猛烈,把住西角门的两个贼匪被吹得瑟瑟发抖地攥紧襟口,骂句老天,又狎亵提起这曹府里的小娘子,正说得满眼猥『色』时,忽然同时被人从后捂住口鼻。
寒光闪过,血洒一蓬,两个贼匪便都睁着眼软软倒地。
角门“吱嘎”一声被动手的人小心翼翼打开,迎进悄无声息站在门外的一行人。
当前那个,赫然便是曹海。
这行人人数并不多,统共不十来人,但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身手敏捷利落不说,对战经验丰富,寻常山匪全然不是对手。对付如今在曹家的这批乌合之众,这些人已经绰绰有余。
借着夜『色』遮掩??,曹海带着人悄然进府,先将各处盯梢的山匪逐一清理。
三房的院子已被翻个底朝天,简家的那批财物都被藏在院内秘修的地窖里,如今已被一箱箱抬到地面上。詹义正看着手下人将这批财物抬上板车,拉到东角门处,外头自有接应的人马负责转移这些财物,运去隐秘之地。
“搬得差不多,詹哥,天已不早,可以动手。”身边人提醒詹义道。
詹义点点头,刚想发令,漆黑夜『色』中却忽然响起细微破空声,随着这声音,一支箭猝不及防地『射』、进他身边这人的身上。詹义脸『色』骤变,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他不及细想,径直将身边这人拖到自己身前。
这人中箭本没伤及要害,却被詹义当作盾牌给『射』、成刺猬,气绝而亡。詹义大骇,边喊四周的山匪退离,边隐进黑暗中,才把这人一扔,顾不上许多,只朝佛堂冲去。
身后,箭矢如雨,惊叫声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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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的烛火仍旧全亮,照着满屋跪地的人。
明舒双眸已然通红。
曹老太太跪在地上,哀求道:“简娘子,如果真是我那逆子造的孽,这罪过我来赎,我愿意以命相偿……但求你放过他们。他们虽是曹家人,可也无辜,求你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无辜?那我简家三十七个人,岂不是比你们更加无辜,他们做什么,要被曹海赶尽杀绝?我告诉你们,今夜外面也全是山匪,当日我简家遭遇的劫,我要曹家也遭一遍!”
“简娘子,我赔命给你,我赔!养子不教,是我的错,要杀便杀我吧,求你饶了他们,他们……还有孩子啊!”老太太艰难地磕着头求道。
何氏也跪在一旁,只是求她:“饶命,求你饶了……饶我两个孩子吧……”
其余人也都呜呜咽咽着。
明舒垂头看着曹老太太花白的头发,看着屋里老老小小,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她正要再说些什么,佛堂的后窗却忽然“砰”的一声响,有人破窗而入,在明舒猝不及防间冲进佛堂内,赤手朝明舒抓去。明舒不及应对,只能在慌『乱』间退到门前,后窗又接连翻进两人,看那打扮应是军中之人。
曹海的人赶到了?
她正惊骇,门外却也传来惊『乱』响动,一道人影忽然砸在门上,飞洒的血花也随之泼洒在门上,门被撞开,几道交错寒光闪过,明舒顾不上太多,身后曹海的人已经『逼』到身边,她只能矮头冲出佛堂去。
外面两帮人马已经厮杀开来,山匪边应对曹海的人边往明舒这里撤来。明舒只听到远处曹海声音响起:“不要放箭,活捉简明舒。”
她蹙蹙眉,往佛堂外的长廊尽处逃去。
山匪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对付不曹海的人,只能仓皇逃命,又被曹海『逼』到了明舒身后。
明舒也无路可逃,四周俱被曹海的人包围。
曹海肆无忌惮的笑声响起:“别跑,识相点把简明舒交出来,老子还能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明舒站在原地,惊惧地看着佛堂外四起的火把光芒。
不期然间,一只手忽然攥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后一扯,长廊外的花丛里窜进一个人影,狠狠反剪了明舒双手,将她牢牢钳在身前,另一手握着柄长刀,架到明舒颈间。
“詹哥!”有山匪惊叫了一声。
那人脸上沾满血污,人又站在阴影中,看不清模样,身上穿着的是詹义的衣裳,料来是詹义无误。
“曹海,让你的人退下,若再敢上前我就杀她!大家就都别想找到那三万两黄金!”
低沉的,沙哑的男人声音在暗夜中响起。
明舒后背震震,咬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