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光勿促,转眼又是一年冬去春归。
简家金铺已恢复昔年八成景况,明舒野心大,借着满堂辉已将生意往京城铺去,年末之时几乎是汴京和江宁两地来回奔忙。过年她是在汴京同魏卓和曾氏一起过的,也只呆了一天,就又匆匆赶回江宁,惹得曾氏心疼不已。
她与陆徜,也已一年多没见过面,彼此间不过鱼雁往来,信积了厚厚一叠收在妆奁下面,拿藏在手镯里的钥匙锁着,累了的时候就要打开读一读。
一年之间,章阳的消息倒是不断传来,多是好事。
章阳那地方苦寒,穷人多,吃不上饭便落草为寇干起打家劫舍的事来,又对朝廷心怀怨怼,是以极不太平,出过几次起义。朝廷虽然屡次派兵镇压,可总是压下一波又起一波。到这里赴任的官员,无不叫苦连天。
陆徜七品小知县去了以后,倒是雷厉风行,拿出几项章程,先在乡间组建乡兵对抗草寇,以保百姓安危,再大行水利农事,兴民之根本。
一年多时间过去,章阳太平不少,陆徜政绩传入汴京,得圣人嘉许。
眼瞅着情况已往好的地方发展,怎料到了一年夏,突降天灾,章阳附近数城大旱数月,秋收无望,百姓余粮渐空,闹起饥荒,又逢寒冬,当真是饥寒交迫,将章阳上下官员折腾得焦头烂额。
陆徜亦不例外。
“大人,粮仓的米粮已经快放空了。”
半个月前,陆徜就已下令开仓赈灾,但一县的存粮有尽,只够勉强支撑半个多月。
“让账房算算现在衙门还有多少存银,够采买多少米粮。”陆徜坐在案后沉声道。
开仓已经无法应付日渐严重的饥荒,采买粮食是当务之急,可章阳本就贫赛,历年来税银都不足,衙门内的存银也不过勉强支撑一县运作而已。
“如今数城皆起饥荒,附近粮价大涨,我们的银子买不了多少。”
“朝廷的赈灾银粮又迟迟未至,如此下去,只怕……”
饥寒交迫之下必会生变,冻死、饿死,疫病横生,流民四窜,匪患再起……
陆徜捏着眉心听站在屋里的下属禀报着章阳县的情况,正思忖对策时,外头忽然有衙役来报。
“陆大人,衙门外头来了位娘子,说是您的妹妹……”
“妹妹?”陆徜愕然抬头,他哪有什么妹妹?除了……不会吧?
“快,请她进来。”他霍地站起吩咐道。
“大人,您还是出去看看吧。”衙役为难道,“她带了好多车东西,都停在衙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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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经要入冬了,白花花的日头还照着大地。
陆徜匆匆走出衙门,没几步就额上就已见汗。远远的,他就瞧见停在衙门外的数辆马车,马车上有镖旗迎风招展,着龙飞凤舞的“威远”二字。
打头的马车旁,站着许久不见的熟人,威顺镖局的镖头赵停云。
陆徜脚步微顿后又很快迎上,朝着赵停云拱手,简单寒暄后,他才四下张望——没瞧见明舒身影。
“明舒呢?”他问赵停云。
能自称是他妹妹,又雇了威顺镖局护镖的,除了明舒,不做二人想。
“阿兄,我在这呢!”
熟悉的声音似乎从天上传来,陆徜猛地抬起头,只瞧见马车高叠的箱笼之上坐着个人,正晃着腿居高临下看他。太阳的光晕在她头后一圈圈漾开,他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心脏却不可遏制地跳动起来。
“接住我!”她笑着,从箱笼上跳下。
陆徜展开手臂将人接下,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呗!”明舒用脸蹭蹭他的胸口,抬起头,“阿兄,你瘦了,黑了!”
陆徜穿着粗布衣袍,人精实了许多,明舒倒还是老样子,白白嫩嫩面团子一样。
“大人,位是……”跟着陆徜出来的人问道。
“他妹妹。”
“我未婚妻子。”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的却不是一回事,问的人听懵。
陆徜瞪了眼明舒,才道:“她是我未婚妻子,简明舒。”
明舒便“嘻嘻”一,不再逗他。
陆徜才又看向车队——车队比他第一眼看到的还要长,已经排出街巷,每一辆马车上,全是高高叠起的货物。
“明舒,些是什么?”
“简家的银子,简家的粮,你要是不要?”明舒略仰起下巴,得意道。
她是来救火的。
虽然陆徜在信中从未提及,但章阳大旱的消息早就传到她耳中,她自然有办法打听到章阳的现状。
“明舒……”陆徜瞧着长长的车龙,久久未语。
————
太阳依旧很晒,陆徜着令属下交接批及时雨般的赈灾物,自己则将明舒拉到树荫底下。
她的脸已经被晒红。
陆徜用袖口轻轻拭她额上的汗珠,一边擦一边道:“别嫌脏,衣裳正好今早刚换的,只是旧了点而已。”
明舒眯眯的受用他的服侍,衙役已经倒来茶水,她豪饮一大碗,直呼:“痛快!”
陆徜退开半步,忽朝她长揖:“明舒,我代章阳百姓谢谢你,你救了很多人的命。”
明舒盯着他不语,片刻后才道:“陆徜,我不是那么伟大的人。我来这里,是因为你。”
陆徜胸中大暖,一揖仍未直身:“那陆徜……谢过娘子!”
明舒扯起了他,欺身而上,圈住他的手臂,贴在他耳畔说了句话。
陆徜心头巨震,回身紧紧抱住了她。
她在他耳边说的是——
“陆徜,你造福百姓,而我……是来造福你的!”
她是他的,小月亮。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