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里开外的那座影视城长途奔来。出发的时候四周还是一片漆黑,冰冷的天空只有一轮快被寒意冻僵的月亮和几颗有些打颤的星星,那辆三菱越野车亮着大灯,就像一柄刺破黑暗的利剑。汽车一直像旷野的风一般的开着,在空寂无人的燕赵大地上狂奔,一转弯上了高速,越野车就更加飞驰起来了。
他们到达京城机场候机楼前的时候,天才刚刚蒙蒙亮,天边刚刚露出一些鱼肚白的颜色,远处的山峦像是一排不规则的屏风,排列在延绵不断的剪影之中,那些最早起飞的早班飞机正在跑道上缓缓滑行,像是一根根短粗的香烟,或者是一些亮晃晃的、粗细不一的铝管,不怎么明亮,却都是白色。清晨真好,空气是清新的,又不堵车,一路顺风。
从昨天下午到晚上,她一直与制片人和导演在唇枪舌剑,反复交涉,因为她要离开剧组一天**,对于剧组来说无疑就是一次汶川大地震,对于她这样敬业的演员来说,这也是从没有过的事,那些人喋喋不休的劝了半天,她只是淡淡的一笑,有些撒娇的样子:"偶尔一次也不能通融吗?"
最后那些人紧急商量了好几个小时,权衡了好几个小时,只好还是放她走了。这个剧组的女一号还算是有理有节的,如果碰上一个喜欢耍大腕,脾气更坏的,把剧组撂上十天半个月也是常见的事,到那个时候不被气死也得愁死。所以各方面决定网开一面,慷慨的给了她两天假,也给剧组的所有人都放了假,电影也得讲究质量嘛,电影工作者也得劳逸结合嘛。唐晓也有些喜出望外的感觉,所以她望着越来越变得清晰的天空,心情变得越来越愉快了。
空中小姐很殷勤的帮她把提着的那个红色的化妆盒拿上了客机,前后望了望,有些好奇:"唐老师,就您一个人?"
"可不?"点点头,笑一笑,她回答了一声:"私人事务。"
她的声音是明快的,清脆的,很有女人味的,带有一种软软的磁性,一种能使人陶醉的腔调。正是这个声音,使她在高考的前夕,听从了妈妈的鼓励,从江城跑到京城去报考广播学院,在众多的报考者中间,她几乎仅仅只是读过了一篇短文就一试即中,可还没等她高兴起来,还没等她把录取的消息打电话告诉妈妈,一个头发蓬乱,衣服上留有不少烟灰烫出的小洞的老头子在考场外叫住了她,明目张胆的唆使她改弦易章,去报考另一所鼎鼎有名的戏剧学院,那个老头叼着香烟,很认真地对她说:"你天生就是表演的胚子,有表演的天分,搞播音肯定是大材小用了。"
唐晓眨巴着眼,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那个老头掏出一只很老式的派克笔,在她的手腕上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冲她笑笑:"相信我,我可是十多年没有过这样的直觉了。"
最后,她真的顺利**了那所据说录取率只有几千分之一的戏剧学院,她也没有打过那个电话,她就知道那个老头说的对,自己有这方面的天分,而且一定行的。后来那个电话号码出现在唐晓的手机上,那是一年级刚开课不久,有个剧组到学院来挑选演员,身为已经退休了的副院长、全国屈指可数的表演艺术家、那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向那个剧组推荐了她。谁知那部电影的名字、情节和内容很快就被人忘记了,她却凭着在那部电影里纯真的表演和甜美的、富有磁性的主题歌演唱而一举成名,成为娱乐圈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之后又成为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可是那个老头没能看到这一天,她离开学院的第三天,老头就因为脑溢血乘鹤西去了。她赶了回来,在那个老头的追悼仪式上哭成了泪人,在老头的坟前她唱了一首老头最爱听的三毛的那首《橄榄树》:"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
唐晓如歌如泣、字正腔圆的歌声曾经使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为之动容,也被一个前来参加葬礼的唱片公司的老总听见了,第二天就派人登门拜访,他的指示只有一个:"让唐晓签字,不论她提什么条件也要让她签字!"
"您……"空中小姐显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有些多话了:"时间这么早,您也会乘……红眼航班?"
"怎么不行?"唐晓显然心情很好,依然一点也不生气,还是一脸的笑容:"不是告诉你了吗?私人事务。"
她在暗自得意,认为这样的回答很贴切、也很稳妥、很恰如其分,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她低着头走进了灯光柔和、发动机已经在转动的机舱的时候,凤凰美人依然抿着嘴在笑。就此打住,不能再说了,再说就会引来一大帮狗仔队的,也许还会有轩然**,她可不想这样。
说是私人事务,真的就是私人事务。几个小时以后,当她到达峡州的时候,她会让那个书呆子吓得呆如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