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红色的。那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就一定会有一些人家娶媳妇,也会有一些人家嫁姑娘,还会有一些人家生了儿女,当然就会放些大地红的鞭炮,大家就知道这条街上有了喜事,不管是什么事、不管是哪一家那都会是南正街的节日,这也就是南正街与别的街道不同之处,人情味特浓。
不管是什么人、不管认不认识、关系好不好、职位贵贱高低,也不管是工农兵学商、还是何种职业,就会有老人出来牵头,全街的人都会主动的“凑份子“,多少不限,礼轻情意重嘛,女人们都会抽时间去帮忙端茶倒水、洗碗做饭、招待外来的客人,男人就会争先恐后的去做些力气活,陪着客人聊天、抽烟、打牌、喝酒、吃肉,而且尽心尽力、十分殷勤、决不推辞,就会赢得客人的一致好评,就会认为女儿嫁到这条街上是有福之人,女儿能找到这条街的小伙子没话说。
南正街的男人在酒席上喝酒十分豪爽,首先是自己先干,做出表率作用,不把客人喝得晕头转向就觉得对不住人家,不让人家吃得肚儿圆就有些认为是自己做的菜不好,不对客人的口味,说的诚心诚意,这样一来,客人们就只有快马加鞭了。加上酒席桌上本来就无大小,酒喝高了,话说热了,就一起唱歌,唱那个峡州土得掉渣的《伙计歌》:“睡又睡不着啊(伙计),熬到大天亮啊(伙计),翻身翻得*架子歪呀,你赔我的瞌睡又赔我的*啊(伙计)……“
南正街的冬天是白色的。某一天一阵北风吹过,杨大爹的那家小店门前的那棵梧桐树叶就飘得满街都是,一江碧水也退到远远的江心去了,留下一片空荡荡的沙滩,某一天起来,开门一看,漫天皆白,天上还飘起了雪花,因为冰冻,就会有人在青石板上摔跤,如果是过路的,就会有人忙不迭地跑来将他扶起,一个劲的说对不起,倒好像是自己造成的似的。
于是乎,男人和女人就会大声的吆喝自己家的孩子出来扫雪。男孩子会滚雪球,滚得浑身是汗,女孩子就会用雪球堆雪人,给雪人用黑黑的煤球做眼睛,用红红的胡罗卜给雪人做尖尖的鼻子,那些老人在一边看着高兴了,就给雪人戴一*夏天的草帽,让它拿一把蒲扇,看见的人都说是济公。
再过不久就是春节,各家各户都在忙年,到了大年三十,贴春联、迎福到家、团年、辞年、守岁、压岁的习惯一个也不能少,孩子们自然会在街上放**的鞭炮,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彻夜响个不停,正月初一开门看看,南正街全是红彤彤的一地的鞭炮碎片,那才会知道什么叫大地红。
峡州城里和周边乡镇的都知道南正街的人热情豪爽、为人厚道、出手大方,那些龙灯、采莲船、狮子、花鼓子灯、虾子灯、蚌壳精、连霄儿、踩高跷的队伍在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会都到南正街来送恭贺,也会有无数的看热闹的人慕名而来,就把这条不宽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了。当然还会有乞丐上门乞讨,不过人家唱的不是莲花落,而是流行歌曲:“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后来,就有了改革开放,就有了春天的故事,就有了“发展才是硬道理“,就有了那个著名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说法,就有了“*着石头过河“的理论,就有了所谓的阵痛,就有了观念的更新,就有了民进国退,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有了两座世界级的水电站的陆续兴建,就有了“高峡出平湖“的宏伟理想的实现,就有了峡州城市骨架的飞速拓展,就有了老中心城区的分片改造,就有了南正街的整体拆迁。古老的南正街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叶终于走到了自己的终点,这也是不为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