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不胜感激,我等自当速去速回,不误战事。”
李三娘摆摆手,说道:“你们不必急于返回,红墩界数战不利,难以强攻,或当假以时日,另辟蹊径;到了延州后,把你兄长的后事安顿好,让他含笑九泉,也了却我的心愿。”
“谨遵殿下教令!”
……
弯月似钩,阴云拂掠,瀚海戈壁,斑驳千里。
忽明又暗的月光下,一行人正在唏嘘感叹时,只见一名小校从前方飞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弯腰拱手,禀道:“殿下,萧之藏大学士从长安回来了,说一定要见您,正在中军大帐等候。”
“萧学士回来了?太好了,”李三娘一听,顿时有了精神,一扫刚才的哀伤之感,双眸炯炯,目光清澈,抬手理了理发髻,说道,“让萧学士稍等片刻,我处置完这里的军务,随后便到。”
烛火“嗤嗤”劲燃,大帐光亮如昼。
片刻之后,当听到李三娘匆匆而入的脚步声时,萧之藏抬起手来,端正发顶的黑缯幞头,扯了扯夹棉蔽膝长袍,从椅子上站起来,抱拳拱手道:“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免礼,”李三娘步履轻盈,笑容满面地边走边说道,“萧学士一路辛苦,快快请坐!”
主客入位,彼此寒暄,李三娘仔细打量萧之藏,只见他两道淡眉之下,黑眸熠熠,光亮如炬,干裂的嘴唇显然是戈壁行程留下的印迹,一袭玄色长袍有些皱褶,上面星星点点地还挂着些沙土。
李三娘笑道:“长安过来,一路奔波数百里,萧学士怎不休整一两日再相见呢?”
“殿下,”萧之藏双手按膝,直入主题,“我在路上听闻,霍公病卧床榻,大军在红墩界连续失利,损兵折将,北征进程受挫?”
李三娘收敛笑容,点点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不错,梁将索周拒守红墩界故垒,且得到稽胡骑兵的支援,我军数次进攻,均无功而返,损失了数千人马,还……”
李三娘顿了顿,稍稍低头,然后抬起,伤感地说道:“还损失了大将冯弇。”
萧之藏听闻,淡眉微皱,摩挲着自己的双膝,迟疑片刻,才说道:“冯将军以身殉国,令人动容,咱们当好生奠祭啊!”
李三娘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吁出来,抬眼看向大帐圆顶,没有说话。
帐外,夜风猛吹,呼呼直响;帐内,大烛劲燃,火苗跳动。
沉默了一会儿,李三娘才眨眨眼,将目光重新收回,看着萧之藏说道:“萧学士,红墩界的仗打到这个份儿上,我估摸着,不能再强攻硬碰了,得另想办法啊!”
萧之藏摸着下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立即回答,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面前的一支大烛。
“霍公委托军权后,我一直以为,只要除掉了稽胡骑兵,垒上守军自然瓦解,可是,今日的失利,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
“殿下,”不等李三娘说完,萧之藏侧过头来,拱拱手,打断道,“您的判断没有错,稽胡不除,北征无望!”
李三娘一听,既诧异又有些犹豫,于是抿抿嘴,喃喃道:“可是……”
“此番回京,”萧之藏看了看女军帅,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依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在大兴宫太极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陛下令我陈奏西北战事;然而,我发觉,朝廷上下对战事进程已不关心,而是围绕着战事终局,开始经营盘算了……”
“嗯?此话怎讲?”
“文武百官以为攻灭梁师都指日可待,更有甚者,认为朔方城已是囊中之物了,便借此大做文章,趁机揽功,扩大自己在朝中的势力。”
“我对朝廷发生的事儿,没有兴趣,”李三娘摇了摇头。
“可是,正因为朝廷的这种氛围,人心不一,各思其利,却在西北无端地为我们树起了劲敌!”
“你是说……大哥在边界会晤稽胡酋长一事?”李三娘眨眨双眼,反问道。
“不仅如此啊,”萧之藏感慨万千,“兵部的军械武备,吏部的人员黜陟,但凡涉及到西北战事的,都有人打着太子或诸王的旗号来插足,且指令多有冲突,相互矛盾,让人无所适从,而陛下也往往加以宽贷,不予追问。”
“怎会如此?”李三娘有些惊愕。
萧之藏握拳捂嘴,轻咳一声,从容说道:“立国以来,征战频繁,战功大多归于秦王及天策府,朝廷的重要将领多出自秦王帐下;而相比之下,太子常居东宫,不出京城,人望威信皆有不及,作为储君,岂能不忧?”
“可他们是亲兄弟啊!家就是国,国也是家,我就不信了,大哥和二弟不明白这个理儿?会争得头破血流?”说着,李三娘有些激动,脸上泛起一阵红潮。
萧之藏听闻,嘴角微翘,笑了笑,低下头去,扯了扯覆在膝上的夹棉长袍,没有应答。
“哎——”李三娘长叹一声,“如此说来,征讨梁师都当加快步伐啊,否则,京城里还不知道要冒出多少莫名其妙的事儿来!可是眼下,这红墩界……”
萧之藏抬起头来,说道:“殿下,红墩界只可智取,不可强攻,这也是我回来后,急于见您的原因呐!”
“哦,是吗,如何智取呢?”李三娘喜出望外,一双丹凤眼扑哧闪烁,自己的见解与萧之藏不谋而合,看来事情有了转机。
“殿下,您且听我说,”萧之藏咂咂嘴,不急不徐地说道,“在归来的路上,我遇到了这么一件事儿,”说着说着,萧之藏的思绪回到了一望无际的褐色戈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