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躬身,笑脸相迎。
“大帅亲临舍下,真是蓬荜生辉呀!”索周拱拱手,笑道。
刘汝匿成微微点头,也笑道:“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彼此友军,好说,好说,”索周拾手一让,迎客进屋。
凉茶献上,寒暄已毕,刘汝匿成摸着短髭,慢条斯理地说道:“索将军,唐军在垒下连吃败仗,损兵折将,现在退守黑沙河,已多日无动静了,我料定,在严冬到来之前,他们断不会再次进犯了!”
索周听闻,只笑了笑,尚未接话,便听到对方继续说道,“我思量着,如果没有长安方向的增援,唐军甚至会在第一场冬雪降下之前,撤回到阳山城去,毕竟,黑沙河无险可守,于唐军而言,此处略作休整可以,但绝不是持久对战的首选之地!”
“呵呵,大帅是不是过于乐观了?”索周眨眨眼,狡黠地一笑,反问道,“您不是说过,对面的唐军不能等闲视之吗?尤其是那个代掌兵权的平阳公主,是个诡计多端的妇人,不可不防!他们退守黑沙河,或许是喘息休整,伺机反扑,或许正搜肠刮肚,在策划阴谋!”
刘汝匿成摇摇头,说道:“索将军未免过于谨慎了——唐军在垒下惨败,不说伤了元气,但至少动了军心,冯弇之死引得全军后撤,这便是明证!倘若再来攻垒,那不是重蹈覆辙,自取其辱吗?我想,柴绍也罢,李氏也罢,都不会那么愚蠢!”
看到索周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刘汝匿成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什么阴谋诡计,我看也是徒劳无用,不过瞎折腾而已——只要守好这座故垒,不要轻易出战,上了唐军的当,任凭对方使什么坏心眼,都奈何不了咱们!”
听着听着,索周脸上虽还留下一丝笑容,但心里已
是蹿起了一股怒火,暗暗骂道:这个辫奴,背地里接触唐将何潘仁,还以为我不知道?还要装到哪一天?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蛋,你怎么不想想,何潘仁与你来往,或许就是唐军的诡计!
可鉴于刘汝匿成是稽胡大帅,更重要的是,他手上有数千骑兵,防守故垒不能没有这支力量,所以,索周牙梆一咬,极力压住自己的怒火,低头端起凉茶啜了一口,勉强掩饰了过去。
刘汝匿成却全然不顾对方的感受,顺着自己的思路讲了下去:“形势既然如此,索将军率领本部坚守故垒,人马已是绰绰有余了;近来,听闻李建成在长安城里大集兵马,有犯我境之意,所以,我打算带领人马返回札萨克城,以备不虞!当然了,索将军若觉得有必要,我也可以留下两三百骑兵供你调遣,如此一来……”
“哈哈,哈哈,”不等刘汝匿成说完,索周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些放肆和蔑视,“人们都说大帅是戈壁滩里的孤狼,是天空中的雄鹰,可为何一提到李建成,却变得畏手畏脚,好似惊恐的脱兔一般呢?”
一片阴云掠过刘汝匿成的脸庞,他的目光变得沉郁而冰冷。
“李建成在长安城中集结兵马,此事固然不假,”索周嗤嗤一笑,揶揄道,“可据我所知,他那是准备东出潼关,同王世充争夺洛阳,至于你们稽胡嘛,在他眼中,恐怕已是丧家之犬了!”
听到此话,刘汝匿成身后的几名千夫长勃然大怒,挺身而起,指着索周正要发作时,只见自己的大帅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也是哈哈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索将军如此说话,无非是想激将本帅,留在此地,不过,咱们稽胡人在这瀚海戈壁里,从来都是去就自如,绝不听从任何势力的指使,更不要说什么朔方城里的区区三品武将了!”
索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颊上的肌肉连连抽搐。
“你们稽胡人说一套,做一套,真是太不地道了!”终于,索周忍无可忍,厉声斥道,“暗中与唐将何潘仁来往,意欲何为?”
“哦?你已知道此事了,”刘汝匿成却不恼怒,轻描淡写地应道,“他想来投诚,岂不是好事?”
“哼,好事?既是好事,为何不通报我方?”
“事情尚在谋划之中,知道的人多了,泄露了天机,怎能把好事办好?”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索周怒不可遏,站起来质问道,“何潘仁想投诚,那是他一个人的事儿,可为何整个唐军的逻骑,只与我方交战,却对你们避而远之?”
刘汝匿成抬头觑了对方一眼,嘲讽道:“唐军的事儿,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柴绍和他婆姨吧!”
“你……”索周一时语塞,只用两只通红的眼睛,怔怔地盯着对方。
“好了,”刘汝匿成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一挥手,说道,“今日登门,不是来同你对骂的,这一来呢,是想告诉你,我们要撤回札萨克城了;二来呢,也请你转告梁王,感谢他的‘好意’,让我们嚼着陈粮烂谷过冬!走!”
说罢,刘汝匿成也不告辞,一转身,带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
索周站在原地,怒火中烧,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咕哝道:“真是可恨!我非宰了这个北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