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沉默片刻后规矩谢恩,端起茶水轻抿一口。
茶水入口微涩,随后悠悠蔓延出几分回甘,淡雅清香。
他只稍微喝了几口便将茶杯放至桌面上,旋即又见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多出一册书卷。
书卷纸张微微泛黄,页角微翘稍有破损,看起来似乎是古籍。
接着他又听闻宋尧旭笑着解释道:“此书多为旧时乐谱章法一类,或许能让你有所启发。”
祁子臻这才留意到宋尧旭不知何时已绕到他身侧,站在小书架前。
许是早晨时接待了来访的国师,宋尧旭身上依旧是一袭杏色太子服,华贵纹饰精美细致,四龙纹样仿佛游离在衣料之上。
他浅浅蕴着几分笑意,自身的柔和气质将龙纹的威武压下一头。
祁子臻没有多言,再次谢恩后翻开书页浏览。
古籍中许多文字都是旧体,但原身天资聪颖,文学功底深厚。如今他彻底与原身相容为一人,旧体字基本也能看懂。
古籍中记载的多为古琴、石鼓等常见乐器,有些曲调以石琴的音色来演奏并不适合,他仔细斟酌揣摩不同调子之间的韵律,指尖不知不觉又在石琴上徐徐游动。
静谧几瞬的小房间内很快被新的旋律围绕,与之前他反复敲奏的音律听似截然不同,却在不经意的一个刹那转折间竟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一侧的宋尧旭看着面色冷淡的祁子臻,微露诧异。
这本古籍是流传下来的孤本,他敢肯定祁子臻不曾看过,然而他居然可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摸透其间韵律与节奏感,这该是何等天赋?
他甚至开始遗憾前世没能早早发掘少年的这一才能,倘若能够给他一个发挥的平台,他必然惊艳世人,怎至于沦落为一名小小的伴读?
祁子臻一心投入在乐曲中,没有留意到宋尧旭愈发灼热的视线,更不知晓宋尧旭此刻心绪。
他好似漫不经心地看着古籍某页,不曾继续往下翻阅,约摸又改掉几个音调后合上书,不断重复方才心血来潮敲奏出来的旋律。
此段旋律不长,只能作为曲子的其中一小部分,在融合古籍乐谱后显得更为明朗澄澈,同时多出一分极难察觉的沉重,填补了曲调中原本欠缺的部分。
石琴的乐声本就清脆轻灵,给人以通透明澈之感,要么至冷,要么至清,祁子臻却偏让它笼上了一层摸不透的阴郁雾气。
但是在接下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中,曲调中的朦胧雾气一点点消散,愈发透彻明快——也变得愈发空泛,丧失了最初独特的灵性。
“叮。”
最后一遍琴音落下,原本旋律中的朦胧之美消散在祁子臻指尖,也消散在祁子臻心中。
半晌后,他垂眸起身,轻轻合上琴盒。
“未时已过,草民告退。”
祁子臻冷漠地行礼告退,抱起晒足了太阳的灵宁离开宋尧旭房间。
宋尧旭尚且沉浸在他方才一遍又一遍修正的乐曲中,许久后才终于回神,看着静静躺在书案上的琴盒。
他能听出方才那曲调中最初的丝缕阴郁才是整曲灵魂所在,能如此坚定剥除灵魂之人必然不会只因一场冤案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又回忆起那对沾血的琴锤,宋尧旭突然很想探求祁子臻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陷入如此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