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旭已经从房中退出来,眉眼间多少都还有些担忧。
祁子臻与弘初帝见面的次数不多,宋尧旭也不知自己父皇为何会突然单独召见祁子臻。
祁子臻倒是比他要镇定些,轻声道:“殿下放心吧,我相信陛下不会是不明事理的人。”
听到他自己都这么说,宋尧旭也只好笑笑没再说什么,看着他走进房间。
卧房内,弘初帝正站在博古架前,仰头似乎是在看着那副高高挂起的墨梅图。
祁子臻走到他身后几步的距离规矩行礼:“参见陛下。”
弘初帝像是才留心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温和地说:“祁子臻是吧?平身罢。”
祁子臻乖顺谢恩,随后缓缓起身,低眉顺目地站在原地:“不知陛下召见臣可是有何要事?”
“倒也算不得要事。”弘初帝笑笑,摆了下手,“朕也不过是想找祁小公子聊聊天罢了,此地并无外人,祁小公子不必如此拘谨。”
祁子臻摸不清弘初帝话语里的真假,沉默地站在原地。
弘初帝像是也不在意,转身重新望向博古架上的那副墨梅图,负手而立:“祁小公子可曾见过谨儿房中的这幅画?”
他问的随意,似乎真的只是随口找个话题同他聊聊。
祁子臻持以谨慎的态度,诚实应答:“此前曾到殿下房中有幸一览。”
弘初帝听后,轻笑一下,语气平缓地说:“想来当年这幅画,还是观王亲手画下赠予朕的。”
闻言,祁子臻微微一怔。
弘初帝却似是已经浸在回忆之中,走上前抬手轻轻摩挲着墨梅图一角的红色印章,只见上边模糊地印着“历光三十四年”几个字样。
祁子臻依稀记得先皇历光帝是在历光三十六年时驾崩,由于原先的太子暴病而亡,历光帝于弥留之际将皇位传予弘初帝。
而正好当年弘初帝长子即宋尧旭出生,他便从历光三十六年起改年号为弘初,是为弘初元年。
如今一晃二十多年便过去了。
弘初帝似乎也很是感慨:“还记得朕也画了一副一模一样的墨梅图回赠观王,想当年朕与观王还是关系最亲密的兄弟。”
“可惜啊,三哥变了,变得愈发注重起权势。”
祁子臻蓦地抬眸,看向弘初帝浅笑着的面容:“陛下……”
弘初帝却摇了摇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继续说:“其实这些年三哥做的事情,朕都知道,朕只是不想与三哥反目成仇。”
“朕原本以为,只要朕做他的傀儡皇帝,至少他就能对朕的孩子们好一些,所以朕从未插手过他在朝堂上的一言堂。
“朕一直觉得三哥多少都会顾及些旧情,可是到最近才发现他真的变了,他的眼里已经容不下哪怕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说到这,弘初帝缓步走到书案前,看着那副宋尧旭画的墨竹,突然又转了话题:“其实谨儿在朝堂上说的那番话,是你让他故意那么说的吧,你也早就对观王有所顾忌了吧?”
祁子臻对上弘初帝眸底似乎能看透一切的清明,点了点头:“正如陛下所言。”
弘初帝笑了下,意味不明:“你是个好孩子。可惜,选错了人。”
祁子臻眸色不变,听着他说完后定定地对上他的视线,干脆地说:“不会错的,我相信殿下终有一日将成为真正威震四方的君王。”
“这是臣对殿下的誓言,更是殿下对臣的承诺。”
他的语调铿锵有力,仿佛只要认定了这件事情,便会义无反顾地向前,不惧怕路途中任何风吹雨打。
弘初帝看着他如磐石般坚定的目光,半晌后总算开怀一笑:“哈哈哈好,有志气!谨儿此生能遇见你也是他的机缘。”
经过前边一番对话,祁子臻的姿态变得不卑不亢,腰板挺得笔直,一时间竟同宋尧旭画中的墨竹一般,破土而立,坚韧不拔。
这也正是弘初帝希望能够见到的。
他近二十三年来都对政事不管不问,听凭观王操纵。而这一次,他愿意放手去让小辈们搏一搏。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到祁子臻面前:“既如此,这个便交给你了,但愿祁小公子不要令朕失望。”
祁子臻恭敬地接过锦囊,然而不经意间摸出锦囊内物件的形状,忽地一愣,诧异地看向弘初帝。
弘初帝依旧维持着温和的浅笑:“另一半朕早在朝堂时便交予谨儿了,你们放心大胆地去闯罢。”
“西北,将是属于你们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