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来审讯了,连忙回答:“殿下、殿下请尽管问,小的、小的们一定知无不言!”
宋尧旭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嘴角噙着笑,不紧不慢地问:“那你们这一次究竟是为何想要当逃兵呢?”
他这个问题一出来,底下稍稍有些放松了的士兵们一下子又绷紧了根弦,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宋尧旭便继续开口:“你们是觉得,跟着我就必然只能在沙场上送死吗?”
话音刚落就有士兵慌慌张张地应声,“不、不敢!小的怎敢产生此等想法!”
宋尧旭看向开口的那名士兵,眸间依旧是浅浅的笑意:“如果是因为不敢的话,那就说明潜意识里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咯?”
应声的士兵当即选择了闭嘴,不敢再回应。
他看着士兵们这样的反应,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多出几分无奈:“你们对我的评价其实我都很清楚,因为你们的军师很早之前就已经当着我的面那样批评过我了。”
吃瓜看戏吃到自己身上的祁子臻眨了眨眼,看向都诧异望着自己的士兵们,佯装淡定地点点头:“殿下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不是歪曲事实、故意捏造诬陷,他不会因此而怪罪你们的。”
得到他的这一番话,士兵们犹犹豫豫的,终于有人开始愿意说:“其实……确实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有一个人开口了,陆陆续续也有其他士兵继续补充。
“我、我主要是因为我还不想死。我娘亲说,战场上刀剑无眼,说不定我这一次离家就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我不想去打仗……”
“我是因为我家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我家人该怎么办呀?”
“我觉得我还年轻,我想、我想再多活几年,讨个媳妇儿成亲生子。”
“……”
士兵们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己想当逃兵的理由,其中一多半都是因为家里人,其余的也基本是说还想再多活几年,再多做些事情。
宋尧旭非常耐心地听着他们全都讲完,笑着问他们下一个问题:“那我再问你们,你们家人,还有你们自己如今的安定生活是从哪里来的?”
稍微有些活跃起来的士兵们又愣住了。
宋尧旭没有等他们回答,又接着问:“倘若大家都是这样的想法,你不愿意去打仗,他不愿意去打仗,我也不愿意去打仗。那么到最后边境动乱,邻国入侵时,最先遭遇苦难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难道最先受苦的会是我们这些王侯将相贵胄世家吗?”
士兵们无言以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太明显了。
宋尧旭看着他们沉默的样子,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们都不想死,我又何尝不是呢?可是如果所有士兵都因为不想死而不去打仗的话,那么最先死去的可就是无辜的老百姓和你们的家人了。
“你们真的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吗?”
士兵们都陆续摇了摇头,脸色涨得有些红。
最初那名大胆的士兵更是羞愧地说:“殿下教训得是,是我们太狭隘了,对不起。”
宋尧旭笑着摇摇头:“无妨。懂得知错就改,就还是一名好兵。”
说完他把之前的那名小士兵叫过来,问了下他的名字。
小士兵抱拳,规矩回答:“启禀殿下,小的名叫秦功。”
宋尧旭点了点头,又拿出几瓶伤药和一个小袋子交给他,轻声嘱咐:“秦功是吧?这些都是上好的伤药,不过我带得不多,你拿去给士兵们凑合用用吧。”
太子带来的伤药必定不会是什么凡品,有士兵闻言后慌忙道:“殿下不必如此费心,我们皮糙肉厚的,不需要用这么好的药。”
“再怎么皮糙肉厚那也是你们身上的皮肉啊。”宋尧旭轻笑一声,“小袋子里的是些甜枣,也拿去给士兵们分分罢。接下来这段日子还要抓紧赶路,你们有伤在身,便先去临近的城池里养养伤,等过阵子伤好了再快马赶过来。”
接过伤药和甜枣的秦功闻言,有些惊讶:“殿下不怕……我们趁机跑了吗?”
宋尧旭笑着反问:“你们会吗?”
柔和的浅笑映在月光的冷白与灯笼的暖黄之间,朦胧而美好,像是一份最诚挚的信任。
秦功愣了下,当即抱拳半跪:“小的们一定不负殿下信任。”
宋尧旭拍了拍他的肩膀,端着长辈似的腔调:“我相信你们日后必定能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说完他不再多逗留,叫上祁子臻一同回他们的营帐去。
旁观了全程的祁子臻看着宋尧旭始终温柔带笑的面容,忍不住暗暗咋舌。
打了六十棒槌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给颗甜枣,还真是高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