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会尽量避免夜里出行。
而贾尔先生出发时已经是下午三点,距离太阳落山不过三个多小时。
他乘坐的公共马车在离泰尤西姆最近的村落停下,明天一早才会继续出发。
学者也知道不能着急。跟马车夫确认好明日出发的时间后,便找了村中的旅店住下。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看了看怀表,远远还没到约定好的出发时间,可他需要起床了。
这所旅店非常小,住宿费里并不涵盖餐食。
早在昨天傍晚,好脾气的学者就跟旅馆的老板娘商量好了,让本不情愿的老板娘为他准备一顿热乎的早餐,他也支付了相应的酬劳。
美好的一天从清晨的第一杯葡萄酒开始。
学者端起酒杯轻啜一口,愉悦地眯起眼。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正好落在在他所在的木桌上。
老板娘掩嘴打着哈欠,将刚刚做好的煎蛋卷和香肠端到桌上,顺便为他摆上刀叉。
学者看着表面反着油光香肠,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
老板娘也是很少起这么早。
她的小旅店不常有客人光顾,一大早就更没什么人了。
但今天的客人一看就是个很有礼貌的,她有些不好意思拒绝对方的请求,便特地早起给他做了早饭。
无聊的老板娘靠着柜台打哈欠,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到在场唯一的客人身上。
他不像常人那样左手持叉右手持刀地用餐。而是先用右手拿起餐刀,先将煎蛋卷切成适合入口的大小,再拿起叉子小口小口地放入口中咀嚼。
老板娘隐约觉得哪里有些变扭,又见他斯斯文文地吃完蛋卷后,却是直接用叉子叉起一指长的粗香肠,十分不文雅地直接开啃。
整个过程中他的左手都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动未动。
虽然是有点奇怪,但老板娘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她实在太困了,没撑一会儿就掩着嘴回自己的房间准备补眠。
学者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准备起身离开。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随着“碰”的一声响,一个身形狼狈的男孩跌进旅店的大门。
“……是你?”学者看清来人的脸,惊讶地站起身,“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来人正是昨日偷走他钱袋的小孩。
只是他此刻的样子要比昨天惨多了。
不但身上的衣服变得脏兮兮的,脸上也有明显的淤伤。
“快、快走!”男孩刚被扶起身,就拽着学者衣袖往外跑,“有人在追杀你!”
老板娘闻声出来,惊讶地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男孩看到有其他人,急忙解释道:“没、没什么,我找这位先生有事!”
看这男孩浑身褴褛,鼻青脸肿的,牙还少了一颗……老板娘不由板起脸,怀疑地看向他。
“确实是我认识的人。”察觉到男孩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在颤抖,学者便用右手握住他冰凉的小手,温和地对老板娘解释道,“应该是找我有什么事,不必担心。”
闻言,老板娘才放心地点点头,目送着二人走出旅馆大门。
经过这番打扰,她也没什么困意了,便走到刚刚学者用餐的位置收拾餐具。
“哎,这是忘记带行李了?”她看着椅背上挂着的行囊,有些苦恼地摇摇头,“算了,应该会回来拿吧……”
***
学者一路被男孩拽着走,几次差点被路上的石块绊倒也没生气,反而温声安抚道:“你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他刚说完,就感觉男孩握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却依旧没有停下解释的意思。
暗暗叹了口气,便由他去了。
男孩将他带出村,拐到附近山坡上的小树林里才停下。
学者四望了一圈,发现这里离村子已经有段距离了,也是个很少有人踏足的地方。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了吧?”他见男孩终于停下,便拉着他的手蹲下身,“不过我更想知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的?伤口都上过药了吗?”
他的语气里只有担心,没有一点怀疑和攻击性。
男孩浑身颤了下,眼里忽然蒙上一层水雾。
他倏地低下头抹了把眼睛,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羊皮钱袋:“……还、还给你……”
学者惊讶一瞬,很快又笑起来。
即使这只钱袋已经变空了,他也非常小心地接过,仔细查看是否有破损的情况。
“谢谢你,它对我很重要。”学者轻叹一口气,再次看向男孩,“你就是为了它才跑过来的?”
男孩却连看都不敢看他,只低着头小声问道:“这……这真的是你的钱袋?是你买的,或是捡到的吧?”
学者摇摇头:“不,是我的恩人送给我的。”
男孩猛地抬起头,直直看向眼前这位温和的青年。
学者对上他的眼神,很是惊讶。
灰绿色的眼中有失望、有悲伤,还有无尽的愧意。
“对、对不起……”
男孩嗫嚅着嘴唇,不忍地闭上眼。
“碰————!”
一根木棍狠狠砸向学者的后脑,青年的身体重重摔到地上。
“你做得很好,安迪。”光头将木棍扔到一边,将昏迷的学者扛到肩头,“走吧,巴克老大还在等我们。”
安迪瘫坐在地上,死死盯着地面。
变形的单片眼镜摔落在地,破碎的镜片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