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咽回。“……我很抱歉。”
发泄些过后,压抑在胸口的某些东西反而轻了不少。
坎蒂丝撩起刘海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
尽管心跳还是很快,但她已经找回理智了。
她回想起《炼狱》中的内容,以及贾尔先生给她的讲解。
【灵魂纯洁无瑕,可人类生而有罪。】
【因为人间充满罪孽,再纯洁的灵魂也会被其玷污。因而需要‘炼狱’,一个将其再次净化的地方。】
【如果一个人做过的错事越多,他体内积攒的‘恶’就越多。经过炼狱时,他所遭受的痛苦也会相应增多。】
【死亡并不能帮恶人摆脱惩罚,这是不是听起来不错?】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该是我……”她有些疲惫地摇摇头,指着脚边还在流淌的黑泥道,“你想惩罚晨星教团的人,你要净化他们身上的恶,所以你为他们制造了一个‘炼狱’……”
她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你有病啊!”
卫伽愣住,紧接着就听到了一串笑声。
“他就是有病啊,自大病。”
路西恩不知何时已经跟着飘过来了,此时正站在坎蒂丝身后鼓掌:“连神明和巨龙都无法完全抵御魔气的侵入,你以为你是谁?”
他指着卫伽身下的那一滩滩黑泥,啧啧感慨:“看看周围吧,这样只会让恶意不断扩大,最后变成你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地步……而且,你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吗?”
“这里的脏东西可不只是那些骷髅头的,你对他们的仇恨也混在里面……现在的你已经没有什么‘净化’作用了。”
男人飘到卫伽面前,饶有兴味地打量他,“别的不说,你是不是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么清醒了?”
幻影闻言,起身的动作明显踉跄了一下。
像是刚意识到什么,捂着额头晃了晃。
他的目光终于放到两人以外的地方。
因为安奈牙的摸鱼,此时的场景已经基本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让人心安的白色都不见了,目之所及都是令人作呕的污泥和肉块。
卫伽站在最高处,脚下堆积起的尸堆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即使那不是人类的尸骸也足以让他恐惧。
不该是这样的……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我…不是……”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过,青年抑制不住地哽咽一声,“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将它们身上的脏污洗刷掉,我明明可以做到……怎么会…………”
他崩溃地捂住脸:“我……是不是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那个不可饶恕的人?可是我……”
青年跪到在地,浓重的黑色顺着他的披风向上爬,几乎要将整个人包裹。
安奈牙放下竖琴,有些难办地“嘶——”了一声。
幻境要彻底破开了。
坎蒂丝也发现了异样,急急上前一步,捞住那只低垂的手臂:“你……”
两只冰凉的手指先她一步抵上王子的额头,强迫他仰起头。
“回想起来吧,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路西恩难得没有笑,浅色的睫毛掩住他眼中的情绪,“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卫伽的双眼睁得很大,周身突然被白光包裹。
仿佛有一股清泉顺着那根手指灌入脑海,将粘稠脏污的丝线一一冲断。
他视线顺着那道清泉向前,一直向前,直到尽头……
“呜呜呜……哥哥……”年幼的弟弟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边,脏兮兮的小手捧起一只受伤的麻雀,“鸟……小鸟飞不起来了……”
正在与父亲散步的他转过身,查看一番后为幼弟的擦干眼泪:“没关系,还有救。我们去找药剂师看看好不好?”
男孩立刻破涕为笑:“好!”
跟在小王子身后的侍从也大松一口气,陪笑道:“还是卫伽殿下厉害,我们劝了好久都没用……”
触及到国王冷厉的视线,侍从的声音立刻打了个颤,苍白着脸低下头。
卫伽对他笑了笑:“也辛苦你们了。”
“那父亲,我马上回来。”他对面色复杂的国王点点头,便抱起弟弟离开花园。
那天晚上,国王在用完晚餐后将他单独留下,带到书房单独谈话。
“你太惯着伊诺克了。”国王疲惫地按按眉头,“他是个男孩子,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卫伽双脚并拢,站得很直。
“伊诺克还不到六岁,小孩子会哭很正常。”他闻言也只是笑笑,不急不缓地说道,“他会为一只小鸟难过,说明他有一颗仁慈善良的心。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
国王沉默地看了他半晌,忽而道:“那你呢?”
卫伽一愣,疑惑地看过去。
“仁慈和宽容都不是成为君王的必要要素,说不准还会成为绊脚石。严重点,你甚至会因此丧命。”年迈的国王向后靠上椅背,如鹰的眼眸盯住自己的长子,“即使如此,你也不肯丢下它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