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完了。”
时间似乎短暂地静止了一下。
阴暗的天空、瘴气弥漫的城池、枯萎的庭院,周围的景色在那个瞬间全部消失不见了。
被她打得偏过头去的妖怪,墨黑的长卷发披散开来,凝固在收缩状态的眼瞳血一般阴红,冻结在不可置信的刹那。
不知是谁放缓了呼吸,是谁的血液骤然加速流动沸腾。
咔嚓一声,停止的时间倏然开始流动,猩红的眼瞳忽然朝她望来,神乐似乎慌张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暴动的瘴气在那一刹那铺天盖地,潜伏在城池内的妖怪骤然倾巢而出。
纱织腰间的佩刀剧烈震颤起来,她抽刀出鞘,青鳞的蛇妖张开巨口,几乎是贴着地面朝她撕咬而来。
滚烫的血液飞旋而出,她一刀劈开那只妖怪的脑袋,在轰然坍塌的尸骸上借力往后一蹬,凛冽的罡风掠过耳畔,视野骤然扭转,纱织握紧长刀,周围的妖怪一跃而上,雪一般凛冽的刀光一闪,蓬蓬血雾倏然在空中怒绽开来。
妖怪的残肢尸骸伴随着血雨噼里啪啦砸落在地,其他的妖怪受到血腥味的刺激,嘶声愈发凄厉,纱织刚一落地,身形一转,头生犄角的妖物轰然撞入庭院旁的长廊,无数碎块崩裂四溅。
她跃上崩塌的屋脊,回身一刀砍落追来的妖物,疾奔几步纵身跳到另一侧的屋檐,还未落地,另一只妖怪破开屋顶,深渊般的血盆大口被她一刀劈成两半。
妖怪的血液染红了刀刃,血珠顺着衣角甩落,落地之后纱织脚步未停,快速地沿着长廊奔跑,撞过来的妖怪接连扯下木料碎石,崩塌的声音连成一片,她奔到长廊尽头,正要跳出去,一只妖怪忽然不知道从哪个刁钻的角度闪电般地窜了出来。
她立刻便想调整身形,但那只妖物速度极快,在她挥刀的瞬间忽然利齿一张,将她的刀咬入口中,巨尾借力一甩,眨眼间便已带着她冲入高空。
呼啸的狂风和失重感遽然袭来,映入眼中的世界刹那倒转。
一瞬间,纱织发现自己好像在俯视着妖气漫天的城池,城中的妖怪齐声嘶鸣,一时间好似万鬼齐哭,而在那瘴气掀起的暴风中心,似乎抬首朝她望来的人,阴红的眼眸仿佛刹那间微微紧缩了一下。
风声在耳边急速轰鸣,那只妖怪越飞越高,视野里天地倒转,身体重心全部压在紧紧攥着刀柄的手臂上,撕扯的剧痛如火一般沿着神经灼烧蔓延,纱织勉力腾出一只手,在那只妖怪于高空中掉转方向时,狠狠一拳捣进它的眼眶,抓住不知是破碎的晶体还是什么东西的肉块,带着鲜血碎沫一起扯了出来。
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那只妖怪咬着她的刀,仿佛蛇被抽去了筋骨,踉踉跄跄,不分方向,朝着地面、瘴气中心的城池急速下坠。
更多的妖怪涌了上来,朝她坠落的方向张开巨口和利爪。
纱织从那只妖怪的齿间抽出血迹斑斑的刀锋,身体在那一瞬间忽然一轻,仿佛被遽然袭来的长风托起,紧接着便坠入了密密麻麻朝她袭来的妖怪之间。
双臂抬起护在眼前,纱织倏然攥紧刀柄——
一刀下去,血肉横飞。
刀锋倾斜,一个横斩,又是一只妖怪的尸体掉落下去。
她踩着妖怪的尸骸从空中坠落。
陡急的风声、刀劈开血肉的声音、妖怪齐啸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涌入耳畔,狭窄的视野被扭动纠缠的妖怪和瘴气充满,她几乎是凭着直觉在挥刀,大脑陷入注意力完全集中的空白状态。
短暂失真的现实,似乎变得特别遥远。
——「既然此物如此危险,你为什么还要带在身上?」
莫名其妙的记忆忽然涌了上来。
围炉里的火光静静摇曳,坐在火边的人披着外衣,黑色的长卷发如海藻浓密,轻轻垂下的眼睑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浅淡的阴影。
她拿起那枚四魂之玉的碎片。
——「原来是想要卖掉换钱的,但后来发现它会说话,就暂且留下来了。」
覆盖着积雪的山谷,在白桦林间闪烁的冬日,更多的画面忽然相继如海中雪白的飞沫涌了上来,火红的枫叶沙沙而落,离弦之箭嗖地一声扎入靶心下方的树干,厚重的城门嘎吱着在眼前开启。
她将新鲜的野花插丨入陶土瓶中,她在土灶边熬煮汤药,城下町的商贩将包着饴糖的和纸放到她手中,她借着昏暗的烛光端详坐在身边的人,她在晨光熹微的时候爬起来,笑嘻嘻地俯身在他的头发上落下一吻。
——「你回来了。」
木门滑开,披着人皮的妖怪坐在围炉边,朝她望来。
……短暂存在过的、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忽然恍若隔世。
纱织一刀切开遮天蔽日的瘴气,一刀接一刀,斩落向她咆哮袭来的妖怪。
胸口滚烫翻涌的情绪,随着她每挥一次刀都会淡去一点,她心底的迷茫不断减少消褪,直到她平稳的心绪再也不会动摇,有什么东西忽然松动开来,随着呼啸而来的风,被带入她身后高远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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